春分那日,沈江蓠诞下一个称得上漂亮的女婴。因为绿竹懂医书,分娩时并未请稳婆来。许是因为第二胎,生产甚为顺利。
小婴儿在绿竹怀里满足地阖着眼,不哭也不闹。沈江蓠就着绿竹的手看了一回,母爱浓稠得似要喷出来。
绿竹早已找好了奶娘。奶娘接过孝抱去洗澡换衣裳。
奶娘进府不过月余,见沈江蓠的次数也不多。只觉得面相还挺年轻的,怎有一头白发?
沈江蓠本就二三十的年纪了,也许因为这几年用心太过,发丝间竟陆陆续续有了霜色。到了即墨之后,因对外称苏婆婆,她便索性叫绿竹调了药膏,将头发驹染成白色。只是调出来的颜色到底不比自然白发银灰之色,反而偏雪般白。只不过若不是有心之人,也难以看出这细微差别。
为了不显得突兀,与周围邻里处好关系,沈江蓠编造了一个略微凄惨的经历。称本是边境凉州人士,成亲多年未有子息,为求子拜遍了菩萨,谁知好不容易到四十多怀上一个孩子,丈夫却在战事中死于北蛮人之手。边境战火连连,亲戚中为之捐躯的亦不少,为避战祸,不得已舍了家,搬来南边。
即墨人对于边境战事亦有所闻,听那苏婆婆家人如此说,便也信了十足,还纷纷道好在终是有个孩子,有个念想。
孩子满月那日,沈江蓠本可以出月子,但懒得外出,只叫绿竹带人给各家邻居送了红鸡蛋,又解释到,苏婆婆老来得子,还要着实调养一番身子。
邻居们也实在,听得此话,个个点头称是,第二日还纷纷送了补品做回礼。
沈江蓠躲在“苏婆婆”这个壳下,过得很是自在。
待到初夏时节,孩子已经长开了。葡萄架下爬出小小的青色果实。沈江蓠抱着孩子坐在绿荫下,看怀中孝儿颇见瓜子型的脸倒与自己相像,只是一双眼睛又亮又圆,似点漆一般,也不知像谁。
她给孩子取名沈致,对外说“沈”是夫家之姓,其实是从自己的姓,做好了要她当沈家女儿的打算。
沈江蓠的身子早好了,仗着自己是“老婆婆”的身份,加之即墨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她也时常上街逛逛,或去码头上吹风散步。一来二去,见着的人多了不少。人们厚道,不猜其他,只说那苏婆婆保养得可真好,面上不见一丝皱纹,只可惜一头白发。
更有那心软的叹到丈夫、家人都不在了,独自带着孩子,难免要愁些。
哪知沈江蓠已经兴致勃勃筹划要出海寻岛去了。
本来南无正一直都在看是否有出售的船只,但是看了几家,不是船太旧,便是太小,皆不合适。沈江蓠便说索性找工匠自己造一艘罢。
南无正每日里跑进跑出,忙得几乎四脚朝天。
但这里头不大不泄发生点桃色事件。看得沈江蓠和绿竹二人乐不可支。
南无正今年也有二十五六了,一直未曾娶亲。酗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因为会些拳脚功夫,长身玉立的,加之来自京城,又一直帮沈江蓠办事,颇见过些世面,在这小小的即墨城一下就成了极为出挑的人物。
上街时,也有姑娘躲在手绢后头悄悄看的。也有大胆些的,冲他一笑留情。
偏生南无正活了二十多年,这根筋就似从未开窍一般。
他在大街上走过那么几遭以后,便有媒人上门探听情况了。
绿竹在这里闲得头上差点发芽,一听媒婆上门,也不顾自己是不是姑娘家身份,跟人家媒婆直接说起了家长里短。
媒婆本来是打听南无正情况的,结果没禁住绿竹一堆好话一捧,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尽知的各家秀、公子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媒婆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势:“后街上张家的大姑娘可都二十出头了,还待字闺中,你道为什么?”
绿竹极为捧场,探着头,一脸诚挚望着媒婆:“为什么?长相不好,还是性子不好?张家好大的房子,家底应该是不错的。”
媒婆世外高人一样的鄙视了一下绿竹的见识浅薄,说道:“房子大有什么用?抠呀!一家子一月才吃一回肉,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吃得一脸菜色。那么大的产业摆在那,却不舍得拿一副像样的嫁妆出来。姑娘我见过,模样倒是标致的,就只气色不好些。再那小眉小眼的做派,我都看不上,也不作孽说给别的人家。”
绿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媒婆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到:“外间都说苏婆婆年纪大,皮肤却是水灵灵的。不怕姑娘你笑话,老身年纪大些,却也是个爱美的。你给我说说,你们家苏婆婆到底是怎生保养的?”
噗嗤一声,绿竹没绷住,笑了出来,又见媒婆一脸认真的样子,只胡诌到:“用雪白的牛□□每日洗脸就是了。”
两人磕了一地的瓜子皮,聊得心满意足而去。
绿竹一转身,立刻飞奔进房,将刚刚从媒婆那里听来的一篇话悉数复述一遍。沈江蓠也是闲极无聊,听到此等八卦自然打起了精神,问到:“那你没问问她要给南无正说哪家姑娘?”
绿竹一拍大腿:“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待南无正从外面回来,二人朝他挤眉弄眼,笑得他心里直发毛。
沈江蓠便抱着沈致,故意教她说:“南叔叔,几时才带一个南婶婶回来呢?”
绿竹也在一旁打趣:“媒人都上门了呢,很快就多一个南婶婶来疼咱们小致致。”
闻言,南无正只狠狠瞪了绿竹一眼,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