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栖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见电视剧里演的过无数遍的,娇弱小姐一扭身,掏出手绢,边跑边哭。任旁边多少人呼唤,就是不回头。
这回哭的是徐楚云,也就是徐楚良的庶出妹妹。
萧栖迟哪里知道舅妈突然抽的什么风,笑眯眯像打量猎物般打量自己,说要把徐楚云许给自己。
说实话,连徐楚云是圆的扁的,他都不太清楚——虽然是一家里住着,可萧栖迟是后来穿来的,年纪已经大了,与内院的表妹们见的着实不多。
他抱了个拳,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道:“舅妈错爱,我如今身在军营,边境又多战事,今日不知明日事,怎能耽误表妹?”
徐夫人还以为他是害羞,笑着劝道:“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一手养大了你,自然是为你好的。你跟云丫头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看你们成了亲,我这颗心就放下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徐楚云轻轻绽了一个笑容。若是以前的萧栖迟,她断断看不上。可如今这个萧栖迟,目如点漆,浑身上下自有一种让人仰望的气度。她,是愿意的。
可是萧栖迟一点也不愿意。以前他想找个白富美来一步登天,如今有个白富美在背后支持,他就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于是坚决拒绝了。
徐夫人还没从被拒绝的打击中缓过来,那边徐楚云已经从屏风后一边哭一边跑出去了。
若是知道徐楚云就在后面听着,萧栖迟会说得婉转些的。真是额头三道黑线,他记得古装剧里面那些小姐这样一跑就是撞柱、跳河的架势呀!
也不顾男女大防,就追了上去。
徐楚云只是一时羞愤,为此自杀是断断舍不得的。她正哭得忘我,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胳膊。她猛的停下,往后一回身,正正撞在萧栖迟的胸膛上。
隔着冬日里厚厚的棉服,徐楚云仍然感受到了肌肉的厚实与温暖。不过也可能是她脑补出来的。不禁羞红了粉面,心跳得犹如擂鼓,连哭都忘记了。
萧栖迟到底是现代人的魂,这等肌肤接触,小意思而已。他在北京挤过那么一两次地铁,那人跟人之间,才叫亲密无间。
可怜徐楚云,从未经过北京地铁的洗礼,此刻一颗春心恨不能托给杜鹃。
事情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萧栖迟仍旧去戍边,徐楚云的亲事暂且搁下。
还是徐楚良目光长远,待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背地里跟徐夫人计较:“表弟这一去,不出三五年,功名上肯定更进一步,届时哪怕以徐府的嫡女相许,只怕还是高攀了。”
末了,又埋怨了徐夫人一句:“太太有此打算,应该早与我说,想一个万全之策,做成了他二人的亲事。如今为时已晚。”
徐夫人倒不信:“他就能升这样快?就算他升得快,连我的养育之恩也忘了不成?将来他的亲事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徐楚良心里嗤了一声,到底不愿扫母亲的面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下去,不是已经拒绝了你提的亲么?
看着灯光下略显陈旧的屋内摆设,还有徐夫人衣角已经发白的衣裳,以及那张因为庸常、短视而显得俗气的妇人脸,徐楚良真心觉得自己就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他有时也想不明白,这样平凡而普通的环境怎会造就如此不凡的自己?
这次春闱,他志在必得。
不过刚吃了几家酒席,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沈江蓠本来以为萧栖迟会跟自己辞行,却不想只收到了一句传话。厚雪从枝头跌落,打在空荡荡的石板上。
开春以后,整个京师突然挤满了读书人。会试终于拉开了宏大的序幕。
沈江蓠的心被高高吊起,成败,在此一举。
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次会试的题目居然如此之冷僻。
只能说,幸好萧栖迟有自知之明,一早已经放弃了科举之途。这试题若是拿给他看,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只是连成一句话以后就互不相识。
莫说他了,就是当时应试的,寒窗十载,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也两眼一抹黑,蒙了。
就是在这样凶残的试题之下,徐楚良脱颖而出。一篇文章洋洋洒洒,有理有据,辞章华美,竟比星河还璀璨耀眼。
这若不是状元之才,谁敢称是?
誉满天下之时,谤亦随之而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指出,但总归有人发问了:“焉知他不是事先得了考题?”
尤其是,他与谢致郁如此交好。
谢致郁便是另一位交出了完美答卷的士子。
即便徐楚良家境贫寒,不可能贿赂主考。谢致郁可是家财万贯,买通主考怕不是难事。
什么?考试之前,谢致郁曾去主考家里拜会!
流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举国上下,群情汹涌。
徐楚良百口莫辩。
他与谢致郁交好是事实。
而天下士子,只有他与谢致郁呈上了答案。
谢致郁确实富甲一方,又曾与主考有私交。
所以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而这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又偏偏是世人所好。
沈由仪一连在书房歇了好几晚。日日天黑了才回来,天不亮又出去,忙得脚不点地,好似天下就在他们这群士大夫的股掌之间。
朝堂争斗,激流汹涌,明枪暗箭。今朝万人之上,他日阶下之囚,其间复杂狠毒,斩草除根自是比沈江蓠想象得凶险万分。
就为着这一件事,一批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