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沈江蓠是真的有些动心了。无论从哪方面看,展落白都是一个出挑的选择。这样几乎完美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性,就像是摆在面前的一块鲜肉,没理由不吃呀!
她对沈由仪说的是:“容女儿再想想。”
沈由仪一喜,第一回,江蓠终于没有一口回绝。
他就知道,这个展落白跟自己一样优秀,岂能入不了女儿的眼?
沈江蓠如往常般坐在月洞窗前,身下的梨花木椅子上垫了羊皮褥子。手里捧着小小一只茶杯,热气透过细瓷传到指尖。
窗外那几株海棠尚未开花,只有一树一树的碧绿。
她为什么犹豫呢?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理当一口答应下来的。
只是因为前一世他是沈江芷的夫君么?
前一世时,他们夫妻之间感情是不错的。若没有自己重生,他们理当还是一双眷属罢。
她始终不能忘记展落白曾是自己的妹夫。两人虽然见得不多,但就在那有限的几次见面中,彼此客气有礼。
尤其是想到若真的答应,洞房花烛之时眼前浮现的怕是青纱帐里,他与沈江芷曾经颠鸾倒凤,肌肤相映。虽然重生,可前一世的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展落白与沈江芷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画眉之乐的。
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可是自己记得。
就算明知这是触手可得的幸福,可她沈江蓠还不屑于偷别人的幸福!
“啪”一声,瓷器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
沈江蓠的沉思被猛然打断,身体微微一震,顺着满地碎瓷旁一双脚往上看去。怯生生的小姑娘,惊魂未定的样子,满眼的惊惧与害怕,嘴唇都在哆嗦。
颂秋三步赶做两步,抢上来,拍了那丫鬟一把:“叫你添个水都不会!一顿吃三碗时怎不见你摔了碗?”她一面说,一面拿手绢帮沈江蓠擦拭:“小姐,烫着没?”
沈江蓠摆摆手:“没事,你叫人进来扫地罢。”
颂秋这才转身出去。
沈江蓠又冲着那个傻掉的小丫鬟说道:“你别怕,这满屋里没一个人是老虎,吃不了你。做事自然些,不这么缩手缩脚,也就不会犯这么多错。况且就是有一两点错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没人会揪着你的错处不放。”
小丫鬟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狠命连连点头,生怕眼前这个大小姐一生气,就将自己赶出府去。
沈江蓠微微叹了一声:“知道了就下去罢,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事的,用心学总能少出些岔子。”
这个小丫鬟叫听琴,与写意一道挑上来补流夏和听冬的空子。
两个人差不多的年纪,今年都刚十五。写意是家生子,一进摇月馆各种活很快就上手,又与众人打得火热。也当得起沈江蓠身边的大丫鬟。
可听琴是从外面买来的。家里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沈江蓠身边四个大丫鬟是定例,等不得,于是就叫牙婆领了人来家里看。
偏偏牙婆那里也不凑手,可又不愿意走脱了国公府这个主顾,竟然带了个乡下丫头过来。
镆患就笑了,轻轻推了那牙婆一下:“这个妈妈倒有意思,你在我们家走跳也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小姐身边的丫鬟要什么样的?”
沈江蓠打量了躲在牙婆背后的小丫头一眼,模样倒是整齐,可是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而且穿着十分寒酸,单薄不说,还破破烂烂。脚上连双好的鞋都没有,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看手,还有冻疮的疤痕。
也是可怜的人。
沈江蓠一时心软,就叫收下了,命她跟着颂秋先学规矩。
虽然都是一样的下人,可下人自己也分了三六九等。没人拿听琴当大丫鬟看待,反而取笑不已。听琴也不敢反驳,做事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出错便叫赶出去。
她长这么大,还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一日有三餐饱饭,还能穿上御寒的衣服鞋袜。不挨饿,不受冻。她恨不能给沈江蓠立个长生牌位供起来。
偏偏她又不是个灵透人,越是谨慎小心,越像压了千斤重担,各种事情学得慢不说,做点简单事情还老出错,惹得众人越发不喜。
她打碎了茶壶,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因为看沈江蓠坐在窗前发呆,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烦心的事情。她就看得走神了。
打死她都不相信,像沈江蓠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就跟活在天宫里一样,还能有烦心的事情?
待确定了心思,沈江蓠寻机便向沈由仪推拒了这门婚事,还提议到:“世子确实是个不错人选,与武恩侯府联姻,于府里也是好的。我看不如说给三妹妹,他们倒是一对璧人。”
沈由仪真的是惊讶了。他一向清楚沈江蓠与沈江芷之间并不亲厚,尤其担心江蓠算计了赵夫人之后,会再拿江芷和姜夔下手。
虽然沈江蓠向他说过兄弟姊妹之间并无芥蒂。但他是不相信这话的。没想到这到手的好处,沈江蓠却心甘情愿拱手让与江芷。
他越发看不透这个女儿了。
“我也与父亲说一句实话,女儿对家世并不十分看重,只要有才干,有学识,懂人情不怕出不了头。女儿也有自信,能相夫教子,克尽妇道。”
其实,沈江蓠没说出的话是她真的已经受够了与他人共享一个夫君。若是将来成亲,二人能够一心一意自然是好。若是无此福分,那便寻机和离,自己也能过一世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