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才静下心来。她马上发觉,树林里已经乱成一团。那帮人,有的去救治伤员,有的还在低叫,有的甚至往后退。
他们乱叫着:“哎呀!那是神女啊,惹不起的。她坐在院门口,就知道有人要伤害她,那不是神仙。又是什么?咱们还是快跑吧!不然,一会儿,都得被她整死的。”
“跑吧。跑吧!”
人群抬着受伤者,往后退。后面的人生气了,挥着武器,不让退。响起了惨叫声:后面的督战者,转瞬之间砍杀了几个人。溃退被制止住了。新的箭阵又排列起来。蔑然慢慢地把剑拿出来。她没有把握,因为她在家时,看过一个电视节目,讲的是挥舞的刀剑能不能挡住射来的箭。结论是,很难挡住的。可如今,蔑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的剑越举越高。下意识里,她竟然觉得自己是能够挡住箭的。她似乎变得更加迷蒙了。梦幻里只剩下剑、树林里的敌人、自己所没有觉察的行动。似乎那剑不是她自己命令举起来的,而是潜意识里就在自动地催逼她举剑。
她不知道,五个月的训练,已经使她在这种时刻,神志、梦觉与行动合三为一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个人,而是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
她忽然觉得对方要射箭,而且是十几支弓箭。她清楚地知道这些箭要射来的方位。她挥舞起剑来。梦幻,不尽的梦幻,世界上的其他一切都退隐了,消失了。只剩下树林里一个个活动的个体,一股股奔流而来的要采取何种行动的脑电波,一只只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簇,一双双黑洞似的眼睛。她犹如在天上运行,在鬼界旋转,在无人区里横逛,在多次元的幻境里游荡,在yù_wàng中汲取一掬一掬的甘露。她已经自己。没有了自我,没有了蔑然,只剩下那洞察一刀的光辉在闪烁,
远远看去。在她的身前,宝剑如转轮一般,亮闪闪地晃成一片;又如泼水一般,只有光在闪耀。真的有箭簇从树林里射了过来,可到她的跟前,都被她的宝剑刷刷地击落。她攻击的角度、方位是那么准确,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而随着她剑的舞动,二蛋和狗娃的箭也射出来,直扑树林中。树林里便传来鬼哭般的声音。
“呀!神女,神女,咱们打不过了。快撤吧!”
树林里,声音大了起来,连二蛋和狗娃都听到了。
显然,对方的箭用完了,再也没有箭射出来。
对方最险恶的招法用完了,只剩下惊惧和慌乱。
蔑然停止了舞剑,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光明的世界,看到了美好的太阳。她没有激动,没有微笑,而是慢慢地站起来。她把剑再度举起来,剑尖直指天空。她用着女巫的做法,开始念诵。她还是念的古诗词,铿锵有力的。
那是辛弃疾的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词句掷地有声,似乎响彻天宇。
蔑然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她多么希望对方不再进攻,而是偃旗息鼓,自行撤退,那会省了多少麻烦,免了多少人的无辜冤死!
可她知道,这只是她美好的愿望,因为她听到了声音,邪恶的声音,鬼怪般的声音。有人在鼓动,是个女人在鼓动:“别怕!她是啥女巫啊,就是假的!有人了解她的底细,她原先就是卖菜的,是到咱这儿来唬人的。上,给我上!谁要是能生擒她,黄金百俩!”
蔑然听出来,是二奶奶的声音。她竟然说我秦蔑然原先是卖菜的?这是谁说的,一定是金砚说的。这个小混蛋!为了得到某种利益,竟然要造这样的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