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揉了把脸,之后才细细检查这个身体的伤势。移动时体内仍是一抽抽的痛,颈脖、手腕、大腿内侧跟腰边,散落著一片片乌青,除了看起来像是被狠狠干过之外,没有别的更严重的伤势。
接著庞德特别找了颈项后方那处,隐约找到了个浅浅的暗紫色印记,但角度问题,没法看到全貌,尝试几次之后,庞德放弃,慢吞吞地爬回床上。冰冷潮湿的空气与冷硬的石砖地板,全身赤条条的他有些冷了。
接下来要如何,是件该好好思考的事。
但庞德决定先让自己温暖一点,也放松一点。
死而复生,骤然脱离原先那些背叛与斗争,突兀的结束又开始,即便是被认为果断毒辣的庞德,也有些茫然。可更多的,是渐渐浮上心头的松快与自由。
新的身份、新的世界。庞德之前从没有奢望过这个。
视线内白晰优雅的双手,就像从未沾染过血腥一样。庞德很是希罕。
从十三岁那年,一顿救命的饭菜之后,庞德跟著明哥在道上混了十几年。来来去去大大小小的拼杀,他没想过自己能有个善终。事实也是如此。
现在命运竟给了自己另一个开始。即便诡异,也无法确定这种借尸还魂能维持多久...至少这段时间,他想要体会下睡的安稳,吃的香甜的平静生活。
就像是窗外平静美好的阳光与鸟鸣,他有多久没不带警戒地走在那之中?
以前求而不得的美梦,生生地被摆到眼前,庞德决定紧抓住它。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这么想的同时,房间右侧的木门突然传出了脚步声。
庞德扭过头,转向门扇后面、出现的高大人影。
***
进门的是个高大的男人,近两米的身高,肩膀魁武,肌肉虽不像练举重的那样纠结成团,但线条刚硬结实,似乎蕴藏巨大力量在其中。而深色皮革制的劲装包裹著这人全身,仅胸口处用上金属的护甲片,却脚步声轻盈的与外观不成比例,一股长年战斗、强劲霸道的压迫随之袭来。
庞德面上不显,整个人戒备起来。
倒不是因为男人的左脸带著三条像是巨兽的爪痕,从右额头上方往左下拉划,再偏一点男人的左眼就废了,这使得右半边刀削般的五官,凶狠上好几分。无巧不巧再配上男人狭长上飘的眼型,眼珠是非常浅淡的褐色偏金,硬生生透著股阴暗狡诈的感觉。
不过男人在进门后,脸上露出明显的讶异,只说道,你醒了?早餐在这,我去拿些水跟衣服进来。接著把手上端着的一盘食物举了举,轻放到床边的矮柜上,没等庞德回话又转身出了房门。
庞德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还有就是男人叽哩咕噜的口语。明明听著陌生的语言,脑袋里竟不需要任何转换就能全部了解。那是种认知跟记忆有落差的别扭感觉。
庞德忍不住咕哝一声,...早餐?果然相同的音调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庞德尝试地念了几次自己的名字,但充斥房间的浓汤与肉片香,随即引起肚子一阵翻滚抗议。庞德看了眼食物,肉跟汤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不同,餐具是有些变化,还是能认出它们该是叉子跟汤匙的作用。
依著香气,庞德叉了片带著肉汁的肉片送进嘴里,细细体会滋味,也趁著男人二次进门以前,理一理脑袋里的记忆;也就是几分钟前几乎塞爆庞德脑袋的那些,好决定自己接著该如何对应。
***
首先,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庞德,男人并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他也是客人的身分,似乎是名自由佣兵,接了份任务后,来到这里交付任务并领取报酬,因此暂住这里。附带一提,这里是赛洛司大陆南部、隶属赫司帝国的一个小石城:奎因城的城主产业。
而庞德的身体原先叫做洛德,身份就更复杂。
他原来应该算是石城主人的长子的私生子。洛德的母亲是一名长像无比艳丽的女人,跟石城主人的长子有段露水姻缘,随后挑了个老富商不知第几嫁,颇有黑寡妇的味道。
于是洛德变成了母亲嫁给老富商时的拖油瓶,但这事因为时间差的关系,也有人认为他是老富商的儿子。但老富商的其他儿子可不认为自己的老父在75岁高龄还生得出儿子,也不认洛德作弟弟,在老富商过世后,立刻把洛德跟洛德的母亲给赶出了门。
那时洛德十四岁,母亲因为老富商的财产差不多都被花光,也不争取回去,利用容貌又搭上另外一个富商,并决定跟着现任丈夫回到丈夫的根据地。离开前,母亲跟洛德说了他真正的身世,并让洛德选择,是要继续跟着她、还是来到这儿寻找他真正的父亲。
洛德选择父亲这条路。但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到这儿,却听说他的父亲及其家族,全都远在赫司帝国的北部首都定居,偶尔想起来才会下南部避寒。
而洛德来到这里已经用尽母亲留给他所有的盘缠,洛德不得不暂时居住在这里,存些盘缠,也等着亲生父亲南下后相认。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得独立生活的条件下,洛德的存款进度异常的缓慢。
不过这期间,洛德也不是无所事事;他算是颇有心机的一个人,知道父亲的家世显赫,母亲攀上的那些富商根本不能与之相比。所以即便洛德以后真被父亲承认,私生子的身份也无法讨到太多好处,但如果是有能力的私生子,状况则大为不同。而洛德无巧不巧就是有能力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