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宜悠才从沈家四合院中走出。
一般姑娘家三朝回门,也就在娘家呆一两个时辰,吃过晌饭便回。到宜悠这,没有村里那些杂七乱八的眼线,家中也无公婆要小心侍奉。
穆然乐意,便是他们想在娘家睡也是可以。
好在李氏有分寸,亲自撵闺女到门口:“快些回去,带着这些菜,回去你们几个人也不用再开火。”
沈家包子好卖,即使冬日赶集的人少,也会被最先抢一空。过去这半年,倒是有不少巧手的媳妇悟出这门道,可大家跑顺了腿,几乎都来买沈家的。刘妈妈赶集八卦完回来,又赶早做了些菜,其中一部分便装起来给他们带回去。宜悠接过李氏手中食盒,递给后面的端阳。
“娘,我先回,你要是有事就让长生来说。”
穆然站在她一旁:“寻常白日无事你尽可回家,也算解闷。”
李氏这一日对女婿是满意到不行,听此言她忙拒绝:“她都已嫁人,哪有总往娘家跑的理。马上就要宵禁,你们也快点回去。”
不远处传来敲锣声,提着食盒,两人往前走着。没多久到家,宜悠忙沏上一壶茶。
“说太多话,嘴干。”
穆然也喝下一杯,端午放下食盒,端阳从外面跟进来,拉着一只箱笼,无声的看着她。
“这……”
看着那掉牡丹的箱笼,宜悠犯了愁。她不想再与沈福祥有任何牵扯,可这东西却是她不得不收。
“毕竟是岳父的一片心意,你也别太多想。”
听到穆然的劝慰,她摇摇头:“穆大哥,我绝对没有多想。他那个人就是个黏糊性子,对谁都好,对谁都放不想,却不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除非我调离云县,不然往后还是要见,你也别整日放在心上。”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宜悠放下茶盏嫣然一笑:“那倒不是,这箱笼虽精致,可与房中器具并不搭配,乍一放上有些突兀。”
“那倒是,我看便搁置在书房,盛放些杂物。”
“也好。”
两人就这样定下来,打开食盒,她留一点菜给端午端阳,三人就着圆桌用一顿晚膳。
**
成婚后最忙碌的头三日便这样过去,当夜宜悠躺在炕上,听着噼噼啪啪的炭火声,同穆然商量着:“穆大哥,咱们何时回穆家?”
“你想回去?”
宜悠摇摇头:“总归得去爹娘牌位前上一柱香,再到坟前看看二老。”
穆然翻个身,将她抱在怀中。
“穆家最近在张罗,要重新修葺我爹娘的坟茔。”
宜悠惊讶,修坟和修房子可不一样。修房子是因为银钱宽裕,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而迁坟则是迫不得已。死者为大,坟墓作为死者过世后栖身之所,轻易不得打扰。想要修坟,得先测风水日子安魂将棺木妥善安置,待到坟墓修好,再行迁出。
婚丧皆麻烦事。尤其是葬,因涉及死灵,其繁琐程度比之婚更甚。
“那我们该当如何?”
“县丞大人到如今,都未曾给其二老修过坟茔。我虽是七品芝麻官,但修坟之事牵连甚广,此时不宜动。”
宜悠皱眉,她竟把这点忘却。若要修坟,上峰同僚都需知会一声,到时那番来往又是一麻烦事。若是排场大了,盖过上峰风头,怕是会引来无端灾祸。
“夫君,我们便据实告知族里。当初夫君年少,坟茔由长辈一手操持。一事不烦二主,如今自是得再垂问各位。”
“那是自然。”
“年二十三恰好祭祖,倒时我们便问问,难不成这坟过一旬便要修缮一次,惹得死者不得安宁?”
穆然眼睛越来越亮,他的小媳妇果然有法子。
“天色已晚,到那日我们见机行事。宝贝,你只需知,穆家对我二人并无大恩,且如今我们并不被欺压就是。”
穆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爹亡故时他并未在场,直到停灵第二日他才赶回家。当时穆家族人站在病弱的娘床前,贪婪的索要地契。娘亡故时悲恸的眼神,他永远都忘不掉。
如今他已娶妻,满心的幸福,更是衬得当日孤苦无依。
宜悠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穆然,往常的他或憨厚或温和,如今的他,缺如书房墙上挂的那把宝刀,虽然是躺在那,但浑身充满着锋芒。
“夫君。”
小心翼翼的戳戳他的胳膊,穆然却陡的一眼扫过来。那一眼,宜悠形容不出何种感觉,只莫名的觉得胆寒。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穆然眼中逐渐有了焦距,他猛一把将小媳妇抱在怀中:“睡吧。”
万语千言,如今憋在胸膛不知如何道出,他只能让睡梦来平息这一切。
**
待到明早醒来,宜悠全身上下都酸疼。穆然竟拿她当抱枕,紧紧的箍了一夜。开始她有些难受,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动。到后来,忙活了一天她倦意上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在她醒来的那一刹,穆然也睁开了眼。经过一夜他也已平静下来,如今他已娶妻,穆宇也一天天长大懂事,他实在不必过分拘泥于那些过往。即便心中有怨,也不该对着小媳妇去。
“是不是肩膀酸?”
穆然起身,小心的揉捏着她的肩膀。
宜悠乖顺的躺过身去,掩去眸中庆幸。她也想过为何穆然会来这么大脾气,想来想去这几日激怒他的,只有自己调养身子晚些生育之事。他虽表面上不在乎,心里一直压着火。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