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与这位师祖接触不多,只记得她既亲切随和,又冰肌玉骨,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从未想过竟有如此强势迫人的一面,一时间她更担忧了。
“……师父、师叔,你们怎么在这里?臭小子也在,事都办完了?”白夜袭见一屋子人,愣了愣,诧异的问。
“如若不来,可不得失了一双好徒孙!”师祖语气既寒且厉,一双亮若灿星的眼眸喷薄着冲天怒火,似要焚天灭地。周身气流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让人心神俱震。
白夜袭一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想到自己放宋玉一个人在这里,她体内余毒未清,又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对面还住着居心叵测的战南破,心虚不已,喃喃问:“发生了什么?”
“去哪儿?给我站过来!”师祖眼角瞟见欲跑的秦芩,声音瞬间高八度,泉水叮咚般的清脆声音生生破了音。
秦芩脚程比白夜袭慢了一步,又看见屋里那般架势,知道八成是“离家出去”惹了祸,心中既虚又恐,想不如溜出去避避风头,正蹑手蹑脚往外走,就被师祖发现了。她暗骂了声晦气,不情不愿的靠过去:“您、您来了。”
她声音瑟缩犹豫没底气,眼睛闪躲谁也不看,或是不敢看或是没脸看。
“瞧瞧,瞧瞧,你瞧瞧你自个儿,都成什么样子了!”师祖静静打量秦芩,却是越看越怒火中烧,越看越怒气攻心。“你哪点配她叫你师父?嗯?”
她美目圆瞪,怒气中炸出寒光,满脸的失望,全然不似宋玉印象中的谪仙。是的,她此刻不是谪仙,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师父。
“只玩了几天……”
啪!
屋内一片死寂。
宋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白夜袭下巴掉了地上,半天合不拢。
师叔祖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白夜惊狼抬头又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你、你、你、你打我!”秦芩狭长凤眼瞪成了圆,声音尖锐得像破碎的瓷器,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你打我!!!”
她眼眶无泪,却通红。
师祖看了难受,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虽是师徒,更胜母女。若非不得已,她并不想看她受苦。可人已经打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抿着唇不说话。
“你打我!”秦芩死死盯着梗着脖子的师祖,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那泪珠滚烫。烫伤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心。
“师父╱师妹!”
“师妹╱师叔祖!”
宋玉和白夜袭来牵秦芩,白夜惊狼和师叔祖劝师祖,一时间竟热闹起来。
“啊——”秦芩抱头尖叫,那叫声凄厉尖锐,直刺耳膜,仿佛被逼入绝境的雄狮,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又像秋末匿于林中的蝉,用生命嘶鸣。
宋玉拉着的手一顿。那声音既有委屈又有不甘。还有愤恨。那……是她的师父?
“我受够了!”秦芩双手抱头,摇晃着逡巡后退,“诡谷,天癸门,异法,医术,我受够了,你们谁喜欢谁就拿去。我不要了,我不要!”
说着夺门而去。
“师父!”宋玉愣了几息,急急追上去,“师父。不要走!师父!”
师祖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师叔祖看了摇头叹气,一边帮师祖抚背顺气,一边喝止白夜袭:“你就别去。带回来又如何,还是要她想通才行。”
秦芩催动灵媒飞速运转,脚底生风不一会儿就窜入山林。她也不辨方向,只一气往里钻。nnd,姐姐穿越过来不是受气的!空有一生本领却被困在诡谷这个鸟不生蛋的穷乡辟岭,那还不如不要穿越,死了干净!
好容易勾搭上一个什么总督,却被白夜袭强行带了回来。虽说姐姐也不喜欢那人,可也不能这么窝囊!这便罢了,回就回,反正还有一便宜徒弟在,回来看看也好。谁知门都没进就挨了一耳光,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啊!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待气消了,忍不住往回头望望。本以为会有人追,谁知一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好容易下去的气又涌了上来。她气冲脑门,一扭脖子也掘起来了。不找就别后悔!姐姐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想着便往山林更深处钻去。
宋玉既无真气又无灵媒,眼睁睁看秦芩跑进山林却追不上,只能迈着两条小短腿拼命跑。
花容苑建在山腰,虽然铺了碎石修了阶梯却还是曲折蜿蜒。宋玉眼睛又盯着秦芩,心里又急,又穿了裙子,一不注意就跌倒,在下坡路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白夜惊狼伸手来扶,她一把推开他,也顾不得脸被擦了手被划了,还没爬起来又开跑。跑没几步又跌倒,如此循环几次,再抬头哪里还有秦芩的影子。
“师父——”她一个不注意,跌进水田里,手脚陷在田泥里,起了几次没起来。抬头见秦芩不知往何处去了,又急又委屈,“哇”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师父,手撑泥里努力站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
白夜惊狼站在田埂上,神色还有些恍惚。
她推开了他。
怎么可能呢?
她那么小,那么柔弱,怎么可能推开他?
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用的力道并不小,她从来没有挣脱过,今日怎么就挣脱了?
小女娃哭得声嘶力竭,半张脸被泥糊住,泪水和深黄带灰的田泥混在一起,看得他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