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激动不已,不过还不太敢碰这小小的脆弱的孩子。
宝珍认得他,父女有天性,只是略怔了怔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父皇!”
李睿手脚僵硬地将她抱起来,孩子身体很轻,不过再轻,四岁的孩子也有些份量,沉沉压在小臂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借由她的重量压进了他的心里,将某个缺漏的地方填补了起来。
“父皇。”宝珍很喜欢被人抱着的感觉,高大的父亲手臂很有力,跟嬷嬷们和裴锦的力道都不一样,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个自己要叫父皇的人是很厉害的,所有的人,包括她的母妃都要听他的吩咐。她试探性地圈住了李睿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李睿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他对不起这个孩子,这么些年来,没有给她应有的关爱。
自己就是从小缺爱长大的,他曾经发过誓,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绝不让他们再受自己受过的痛苦。
可他没有做到。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宝珍,语声有些哽咽,“我对不住她。”
裴锦见状,忙将婉容牵着,先避到别的屋子里去,将这儿留给一家三口。
赵嫣容拍了拍他的后背。
李睿的错,错在他对庄芹的信任太过盲目,错在过早就对孩子的将来下了定论,错在放弃了身为父亲的责任心,没有为她一丝生命的可能性再加把力气。
李睿抱着女儿坐在大圈椅上,赵嫣容坐在他的对面,夫妻二人在分开十几天之后,终于平心静气地聊起了庄妃的话题。
其实不用说更多的解释,只看着十几天来宝珍的变化,李睿就清楚了清和宫里的猫腻。
宝珍根本就没有病,或者说并不像以前所说的病得那样严重。
“那帮庸医,我不会放过他们!”李睿恨恨地骂。
“怪他们有什么用?”赵嫣容拿了方帕子,手里折着小耗子逗宝珍玩,“即便有怀疑,太医们能对谁说?对您说您能信吗?何况又无凭无据的。她身子原本就不好,太医们不敢往那上头想,便只能认为是虚不受补,宝珍是先天不足的。”
“抱去吧。”赵嫣容叫一直守在旁边的叶嬷嬷,让她领着宝珍先下去。
叶嬷嬷给皇帝和皇后磕了个头,便将宝珍抱到后头去了。
“她还小,别在她跟前儿说这些事。”赵嫣容解释,李睿默然点头。
“我让人查了这四个嬷嬷的身份来历和家庭背景,这个姓叶的嬷嬷应当信得过,不过另三个里头,有两个应该是被贵妃收服的人,宝珍身上的伤也多是她们弄出来的。我便自作主张,将那两个欺主的处置了。还有一个,打发去别处伺弄花草,不再叫出来。”
这四个人是她亲审的,现代的侦讯手法加警校里学的犯罪心理学,对应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还真是有点小材大用。
几乎用不着上刑,弄点手段,那几个嬷嬷就全招了。
“你怎么不让人跟我说?”李睿坐直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你心里向着她,我便是将这几个人的供词给你看又能怎样?”赵嫣容冷笑了一声,悠然地说,“是与不是,真与谎言,自己无法看破,外人又如何能点醒?皇上与她有二十年的情份。二十年,又岂是几个奴婢的话能左右的?”
“胆敢以奴犯主,以下欺上,不过就是仗着身后有贵妃的支持。”说着,她看了一眼李睿,“您将清和宫封了,不许人进出,想来应该是想明白了。”
李睿默然半晌,点了点头道:“是。”
“既然您看清楚了,那我说的也就能取信了。”赵嫣容拿着手指轻叩桌面,“听她们的说法,贵妃是不喜宝珍,时不时让人饿她冻她,让她生病。但她自己没有动过手。在宝珍面前,她永远都是救赎的主人,或严肃或慈爱,让她又怕又信任。”不过就是斯德哥尔摩症,庄贵妃这招确实有效,让宝珍对她这个施虐者臣服、依赖、奉为神灵。不管她说什么,宝珍都会无条件服从。并将受虐的原因全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
这四个奶嬷嬷里,只有叶氏还算厚道。因为自己的女儿夭折了,待宝珍便有一分真心。宝珍也粘着她。被她们几个私下里告了几回,庄贵妃原想着过阵子就要将她弄死的,没想到这一闹也算是救叶嬷嬷的命。
叶嬷嬷听到旁人供出来时,吓得差点晕过去。
她不过是看公主可怜,多照顾了一些,多体贴了一些,就差点将命送没了。
皇后将宝珍坚持接到昭阳殿里,不止救了公主一命,也顺带着救了她一命。
赵嫣容将宝珍交给她,不过也嘱咐白露暗中多盯着一些。人是从清和宫里出来的,到底还是要提着些小心。
李睿沉默了很久,终于将庄芹在清和宫里说的话一一学给赵嫣容听。
赵嫣容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发展,真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都跑偏了道儿。
人人都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她如今听来,生活的狗血程度还是远远高于艺术的再创造。
庄芹这女人,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用人类的语言去描述了。
赵嫣容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特别适合庄芹的词儿。
“变态!”
这么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