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二房的老夫人是个看上去表情严肃的老太太。她由丫鬟扶着站在大门口,眼睛盯着门旁边贴着的那张通告,嘴巴闭得紧紧,鼻翼两边有深深的凹槽,将她的嘴唇往下拉出了一条弯弯的弧线,一见着她那嘴巴的形状便知道老夫人这时候很不高兴。
门房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回头往里边张望,老爷去私塾了,夫人卧病在床,现在府里是大小姐与二小姐主事,这几日见着府里头还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可见两位小姐还是相当不错的,可现在来了一位长辈,瞧着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便是要来算账的,也不知道两位小姐能不能撑得住。
几个人影从里边走了出来,最前边的是两位稚气未脱的少女,两人一般儿高矮,左边一个穿着浅粉衫子,鬓边贴着一支碎金香,点点细碎的金黄色衬着阳光不住的在晃动。右边这个穿着浅绿色的裙裳,梳了一对丫髻,每个发髻里插着一支琉璃蝴蝶儿,走起路来那蝴蝶翅膀都在不住的扑闪。
两人走到门前,见着二房的老夫人,行了一礼,那穿浅绿色裙衫裙裳的少女抬起头来,望着郑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知二伯祖母大驾光临,香盈和大姐姐出来得迟了,万望恕罪。二伯祖母,外边日头大,还请移步去大厅说话。”
郑老夫人哼了一声,傲慢的点了下头,这才扶着丫鬟的手迈步往门里边走了进去,郑香林见了她那不虞的模样,一双腿儿直打颤,拉了拉郑香盈的衣袖道:“怎么办?伯祖母瞧着很是不快。”
“她心里不痛快是她自找的事情,跟咱们什么关系?”郑香盈昂了昂头,嘴巴撇了撇,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往前边奔了去:“大姐姐若是胆怯便不用说话,由香盈来应付便是了。”
郑老夫人在大厅坐下,丫鬟赶紧奉上香茶,她望着主人位置上的郑香盈,又望了望陪在旁边的郑香林,皱了皱眉道:“怎么就你们姐妹俩在这里?你们母亲呢,去了哪里?快喊了她来见我!”
郑香盈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对浅浅梨涡来:“伯祖母,我母亲卧病在床有一段日子了,现在府里内务由我与大姐姐打理。 伯祖母今日来不知何事,若是想来探望母亲,香盈便带您进内院去与母亲说说话儿,只是怕母亲现儿还没有起床呢,伯祖母不如稍等片刻。”
郑老夫人将茶盏朝桌子上重重的一放,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来:“我说难怪最近七房怎么如此混乱不堪,原来是你母亲生病,内务交给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在管!我且来问问你们,骆记成衣铺子做你们家的衣裳都十多年了,怎么这一季便不喊他们来裁夏衣,反而出了什么通告贴在府门外头?”
“原来伯祖母是来赐教的。”郑香盈笑嘻嘻的将茶盏捧了起来,亲自递到了郑老夫人的手上:“母亲生病,我们姐妹俩打理着府里的内务,肯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伯祖母亲临指教,香盈不胜感激。”
郑老夫人抬起眼皮子瞧了香盈一下,见她笑语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全是受教的神色,这气才消了几分,伸手接过茶盏,微微点了点头:“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已经定下来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改变?骆记成衣铺子在你们府里头做了十多年了,一份通告便将他们打发到一旁去了,让人家怎么想才好呢?”
郑香盈心中冷笑,不知伯祖母在这骆记里投了多少银子呢,其实自家府里头四时衣裳花费也不多,她细细算过了,照去年的账簿子上记下的数目,主子和下人的加到一处还只有两千两出头,哪里就值得伯祖母大驾光临来赐教?听说二房出了几个高官,想来也不缺钱花,即便是分红,每年这两千两银子落到伯祖母手里能有多少?这二伯祖母真真是无可理喻,为着这点蝇头小利还要亲自登门来摆脸色给她看,是觉得七房好欺负不成?
见郑香盈低着头一副沉思的模样,郑老夫人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眼睛瞧着茶盏里一片叶子在浮浮沉沉,心里才慢慢的舒爽了些。这骆记成衣铺子其实就是她开的铺面,郑氏每年都要从各房的铺面租金里抽一些到族里,用于维修宗祠和兴办族学之用,为了躲避这事儿,她特地将这成衣铺子名字用了自己母亲的姓氏,这般隐秘的做了十多年,也没有人发现其中蹊跷,只以为她在这铺子里头参了股。
“怎么?香盈,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呢?快些去将那通告揭下来,请了骆记成衣铺子来府里一趟罢。”郑老夫人见郑香盈还是沉默不语的样子,赶紧催促了一句:“我今日可是特地来指点你如何打理内务的,你当受教才是。”
“伯祖母,香盈确实受教了。”郑香盈将小翠喊了过来:“去带人将门口那通告揭下来,伯祖母不说,我都疏忽了,怎么还能张贴在外边呢。”都已经和几家成衣铺子定好了竞价的时间,那张通告也已失效,揭了便揭了。
郑老夫人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那什么时候让骆记来你们府里?”
郑香盈笑着抿了抿嘴角:“六月初一的辰时罢。”
“信诚生的两个好女儿,如此乖巧懂事,不错,不错。”郑老夫人心情愉悦,望着郑香盈只是眯眯的笑:“瞧你生得水灵模样,倒也是个聪明的,哪日来我们二房找姐姐妹妹们玩耍罢,姐妹间也该亲近着。”
郑香盈恭恭敬敬回答:“二房的几位姐妹超凡脱俗,在族学里鹤立鸡群,香盈只能远远仰慕而已。伯祖母如此宽厚,竟然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