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日正是端午前夕,家家户户都要买艾叶插门,挂菖蒲蒿草,归真园里各种花草都有,偏偏没有这些,一大早郑香盈便打发了鲁妈妈出门去荥阳买了这些回来:“妈妈顺便给太白酒肆陈老板送一坛你做的雄黄酒过去,还带一篮盐蛋和一篓桃子送给他。”
这一年来陈老板一直对归真园多有照顾,太白酒肆已经买了她八百坛酒,自己归真园的名气还是靠他引着荥阳诗会的人过来才传出去的,饮水思源,当然要对他表示感谢。虽说这桃子盐蛋也只是寻常物事,可都是自家田庄上出产的,也是一份心意。
前坪里边,方妈妈带着厨房里几个人正在忙碌,她们将做好的盐蛋泡在了大盆里,将黄泥洗了去,盐蛋瞬间便变得光洁起来,就如孩童的脸,白里透着红,被日头照着闪着淡淡的光。
鸭蛋是田庄里自己出产的,虽然养得不多,但也足够吃用,方妈妈的袖子捋得老高,露出了两截胳膊,手抄在盆底,猛的一捞,便摸上来好几个咸鸭蛋。小琴与小棋带着那个叫小叶的李家小妮蹲在旁边瞧着方妈妈和几个嫂子洗盐蛋,一边在洗好的盆子里边挑挑拣拣:“小妮,你选两个最亮的出来,明晚好与那王家阿大阿二斗虫子。”
小妮欢欢喜喜低下头,从那盆子里头挑了两个颜色最白亮的,朝着日头照了照,笑得嘴都咧了开来:“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斗过我!”
小琴也捡出几个尖尖的盐蛋,满意的在耳朵边上摇了摇:“嗯,咱们拿去蒸了,等会我便给你打鸭蛋络子。”
小妮高兴得跳了起来,手里握着两个盐蛋抱住小琴的腰:“姐姐最好了!”伸出手来时,那手腕上的百索子便不住的晃荡着,各种各样颜色的丝线压着那白雪儿似的手腕,瞧着煞是好看。
郑香盈坐在树下,看着几个人在吵闹,就像小雀儿似的,耳边一片叽叽喳喳,不由得微微一笑:“她们倒玩得开心。”
小翠在旁边解散了自己乌黑发亮的大辫子,重新编织着,一边回答道:“一年到头,也只有这点乐子了,还不知道明晚斗虫儿谁会胜出呢。”
挂鸭蛋络子、“斗虫儿”都是大周端阳节的习俗,把鸭蛋蒸熟了以后便放入打好的络子里头,孩子们拿了挂在脖子上做装饰。到了晚上,用筷子敲开鸭蛋的空头,慢慢的将把里面的蛋黄蛋白掏出来,再把蛋壳好好清洗下,这时鸭蛋壳便有薄如蝉翼的感觉,对着灯光似乎能够看穿,捉了萤火虫放到蛋壳里边去比谁的蛋壳透出的光最亮,这就叫“斗虫儿”。一到端午晚上,到处都能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手中不住的晃动,那些都是被关进鸭蛋壳里头的萤火虫在发光。
看着那边闹腾了一阵,郑香盈站起身来,拿起团扇给自己扇了两下风,走到院子门口往外边张望了几眼:“鲁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等着她的菖蒲艾叶呢。”等着鲁妈妈回来,还要让禄伯带人赶着将美酒与桃子送到洛阳去,怎么着也该辰时末刻出发,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戌时之前就能到了洛阳,赶着落钥前将东西送进豫王府去。
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就见鲁妈妈急急忙忙从那边奔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大捆艾叶菖蒲,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额头上边都是汗珠子,正滴滴的往下淌,将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两个额角上边:“姑娘,可了不得!”
“妈妈快些进来,先别慌张!”瞧着鲁妈妈这神色,郑香盈心中有些没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是怎么了?禄伯呢?还等着他装车去洛阳呢。”
“那边已经在装货了,我家男人帮着在清点。”鲁妈妈将手中的艾叶菖蒲往院子门口一放,那深绿浅绿的叶子便摊了一地:“姑娘,方才我给陈老板送了节礼过去以后,在西大街遇着了丝绸铺子的东家!”
“丝绸铺子?”郑香盈略微一愣,便想着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不是郑夫人替自己置下的产业吗,在西大街的街口,虽说西大街地理位置不如东大街,可也算得上洛阳的繁华地段,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二百两,一年下来有二千四,也算得一笔小小收入了。“妈妈,那东家说什么了?瞧你这么慌张!”郑香盈吩咐小翠递了帕子给鲁妈妈,又让她那团扇给鲁妈妈打几扇子:“先歇歇,别着急,天不会塌下来,有什么事咱们总能想得出主意。”
“那东家说他准备迁回南方去,咱们的绸缎铺子不租了,过了端午以后就来和咱们清算了这小半年的租金!”鲁妈妈抓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一脸气愤之色:“怎么着也该提前一个月告诉咱们,也好让咱们有些准备不是?现在这铺子空下来了,一时半会怎么找得到租铺面的?咱们不吃亏了吗?”
绸缎铺子不租了?郑香盈心中忽然满心欢喜,这真是想睡觉的时候便来了个送枕头的,归真园与赤霞山的产出越来越多,自己还想着要不要到荥阳城里租个铺面,开个农产品小超市,没想到这铺面倒自己给腾了出来,真是顺风顺水!
“姑娘,那东家说什么事出突然没有尽早告诉咱们,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五月份付咱们半个月的租金算赔付,半个月里头我们难道能找着人来把铺面租了去?怎么着也该提前一个月告诉咱们,在外头贴个招租的条子……”鲁妈妈已经逐渐平息了下来,见着郑香盈脸上笑意盈盈,不由一愣:“姑娘,你难道已经找到租户了不成?怎么这般不急不忙的?”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