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禹都的官道上急速奔驰着一辆通体暗红的马车。
宗政离背靠在车壁上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子,脸上溢出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同夏日里穿透繁茂的枝叶挥洒而下的缕缕阳光,耀眼而温暖,点点动人心魄。
她已经睡了两日了。
他既痛恨玉书下的这三日沉香,又感激他在这个时候可以让她静静的睡着,所以这两日他一直是这副要笑又不笑的样子看着那安静美好的睡颜。
他希望她好好的休息,不要再被悲伤与自责纠缠,却又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野的身边,阻止那即将到来的不该发生且说不清是对是错的杀戮。他不知道她要如何抉择,师傅与她的逸之哥哥都是她割舍不掉的亲人,他不愿她为难。烟重对于宗政家的忠心天日可表,若没有他的全力相助,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掌握住兵权,只是造化弄人,他宗政家的人却亲手要了这忠义之士的性命!
他同样为难!
烟重不该死!羽不该死!野没有错!
可是悲剧却发生了。
玉书感念烟重的知遇之恩,丰夜于她的痛感同身受,大武小武的命是他救的、父仇因他得报,他们要为烟重报仇,应该!
可是悲剧却不该再一次发生了。
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他要阻止,他只能阻止,他必须阻止。
马车更快的向前飞驰,他要将那迟了的半日追回来。
禹都的主街上泼辣辣飞驰着两匹快马,行人早在那一声远远传来的震雷般的“闪开”声中躲到了街道两旁,众人侧目,只见到两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未及看清二人的面貌便已经成了背影。
快马穿街而过,倏然停在了逸红颜的门前。
马上的人一跃而下,翻飞的衣襟令人眼前一花。
巫妖甩开马缰,当先向门内走去,却在门口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宗政离一眼。
那不经意的一回眸,却惊艳了满街拔足而望的行人。
原来,白衣也潋滟。
原来,素色亦妖娆。
“侍茶,夜哥哥回来了吗?”
一进逸红颜,巫妖就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完全不顾会不会吓到里面的客人。
“诶呦祖宗!小点声儿。”
侍茶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嗓子里僵住了,拉住巫妖的手就往楼上拽。
“夜哥哥在吗?”巫妖凌厉的目光扫过侍茶的脸,脚下半步不动。
侍茶对上那道凌厉的视线心知瞒不下去,只得招供。
“是回来了,不过出去了。小妖,先上去等等……哎……”
侍茶话还未说完,巫妖已经风一样出了逸红颜,施展轻功,朝着皇宫方向掠去。
宗政离无声的望了侍茶一眼,随即跟着也飘了出去,一晃就与前面的巫妖并驾齐驱了。
侍茶被那一眼望得透体发寒,明明不怒,却令人不敢与他对视。
看来事情不妙,丰夜闯祸了。
圣阳殿外刀光剑影。
尧野眉头紧锁,朗润的目光此刻一片暗沉的望向那四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刺杀自己?大哥可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
尧野的手按在腰间的赤炼上,却迟迟未再动作。
刀剑声中,一声清叱隔空传来。
“住手!”
两道白色的身影从众人头顶跃过,飘落在激战中的众人之间。身影晃动,接下了双方的攻击。
野的目光追随着那纤细的白色身影,不知不觉间已经染上了暖色。眼见侍卫的刀就要招呼到她的身上,情急之下揉身而上,抬脚踹向那忠心护主的侍卫,一声“优优”脱口而出。
宗政离已经先他一步拍开了刀身,却在那声呼唤中僵直了身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终究放不下她。
场上的混战在这声情真意切的呼唤中戛然而止。
玉书却在这一刻抬起了手。
“擀面杖!”
巫妖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玉书那扬起的手,樱红的唇轻颤着却再未发出一个音。
他要为师傅报仇,她有什么权利阻止?最该动手的人是她,不是吗?她无法与他刀剑相向,难道还要阻止玉书?最该死的人是她,不是吗?可那也改变不了他杀了师傅的事实!
巫妖愣愣的站在那里,空气中没有一丝声响,连蝉都被那刀光吓得躲进了树阴深处。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野掩下眼中的焦急和担忧,温润的看向站在巫妖身后的宗政离。
“你,杀了她的……师傅。芒山。”宗政离低沉的声音简短的说出了那残酷的现实。
野的眼中闪过惊疑,却在巫妖那爱恨莫辨的目光中沉淀了下来,随即心中了然。
他缓缓抬头,仰望那辽远的天空,嘴角轻轻上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帘轻阖,眼角却滑下一道冰凉的液体,凉了脸颊,凉了脖颈,凉了心。
爱到不能爱了,聚到终须散了。
他与她隔了江山,隔了自由,隔了羽和她的师傅,从此,隔了幸福。
野轻轻的移动脚步,面带笑容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优优,如今,咫尺真的已成了天涯。
单臂揽过她瘦削的肩,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那轻颤的肩头,嘴唇轻启,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牵挂。
“优优,你要幸福啊!”
巫妖僵直着站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袖中的手指触到离别钩快速的弹开,复又紧紧的握住。
“主子!”
追云声嘶力竭的一声喊惊醒了呆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