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茶盏的衣着华丽女子脸色现出不悦,微蹙的黛眉含怒冷对丫鬟:“乡野村姑?”那语气颇为危险,也带了几分飞扬跋扈的泼辣,叫人听上去着实不舒服。
丫鬟毫无惧色:“怎么,戳到你痛处,就要恼羞成怒了?我家主子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岂容你一个白身之家越过去!”
言罢,丫鬟又转向掌柜的:“今天要是闹得我家主子不愉快——那只好公堂上见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我们不理亏。何况我们主子娘家,怎么说都是正七品知县,朝廷命官,我也不信知府大人会偏袒这样一个乡野村姑!”
周灵巧手中茶盏直接飞出去,满腔怨气和茶水都砸在丫鬟头上。瓷器碎裂,丫鬟额角鲜血直流。幸而时间久,茶已温凉,否则这丫鬟更是有好一通罪受,搞不好还要烫伤毁容。
刚走进云岫庄的薛临梓被这幕唬了一跳,接着便听见丫鬟抽抽搭搭的低泣。但薛临梓似乎不买账:平日见多了女人哭,他最烦便是女人哭了。周灵巧的好处,便在于不哭。
“这是怎么了,掌柜的,你来说。”薛临梓一掀衣袍,在周灵巧对面坐下。
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此时抹一把汗,有些战战兢兢:“薛二少爷,是这样的,岑姨奶奶前些日子在云岫庄要了一匹云缎,因着是岑姨奶奶自己绘的样式,因此都是云岫庄现做,需要时日,便付了定金,明日交货。我们云岫庄紧赶慢赶,总算昨日赶出来了,谁知今个周姨奶奶来了,愣是看上这匹云缎,一定要买回去。恰好岑姨奶奶的丫鬟来催我们进度,便遇上吵了起来。”
薛临梓“唰”一声收了手中折扇:“那,掌柜的。依你的意思,这该怎么处理?”
掌柜的暗吸一口凉气:这薛二少爷实在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把这烫手山芋直接扔给云岫庄!还不是听闻你对这第九房妾周姨娘宠爱得紧,我们才不好擅自得罪。否则依着岑姨娘是太和知县的女儿,虽是个庶女,可也是女儿,我们哪敢怠慢呀!
“呃,薛二少爷,这,按理来说。这匹云缎。应该是岑姨奶奶的。毕竟先来后到。又是岑姨奶奶特意定制的。不过……”掌柜的吞吐为难。
薛临梓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周姨奶奶看上的东西,我们云岫庄却没法子让周姨奶奶满意,实在是我们云岫庄无能。还请薛二少爷责罚!”掌柜的言辞恳切。
如今这情形,难道还能把自己置身事外,让这两房姨娘打起来,云岫庄坐山观虎斗?薛临梓又不是傻子,他抛绣球把麻烦抛给你,不就是对你不满吗?因此,还是主动认错,揽下罪责比较好。都说他宠爱新人,那就讨个好吧!
可惜薛临梓的反应出乎掌柜的预料:“你们云岫庄。是有错,可错不在此。强要别人预订的东西,本就不对,你们不拦着,反而助纣为虐是什么意思?另外。在云岫庄纵容别人打伤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我也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要守的基本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掌柜的一身冷汗,慌忙跪下:“薛二少爷,云岫庄知错,请薛二少爷责罚。”
薛临梓摇头叹息:“责罚就不必了,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性子好。本来这事,只要你们坚持原则,哪用得着我跑一趟!行了,该怎么做怎么做,我先走了!”他语气慵懒,摇着折扇就出门扬长而去。
看薛临梓离去,丫鬟扶着受伤的额角,冷哼一声:“野麻雀得势,还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妄想!今天的账,改日加倍还在你身上。哼,周村姑,你等着瞧!”说完她拎起云岫庄包好的云缎,趾高气昂地离去。
周灵巧一咬牙,捏着椅子扶手恨恨难平:哼,不就是忌惮她爹是个知县,而她爹什么都不是吗?否则如今,怎么还会让一个丫鬟给她脸色看!薛临梓表面上宠她,可遇到利害,那是半点都不会手软。没有娘家,身后没有撑腰的,嫁过来又怎样,受宠又怎样!小事薛临梓可以很慷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大事呢?
周灵巧闭上双眸,有些疲累地叹息。
阿丑一直站在云岫庄外面,里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认为,薛临梓是不想得罪岑知县,偏袒岑姨娘。太医院院判正五品,还是京官,人脉错综复杂,会怕一个小小知县?她才不信!
这一局,分明就是周灵巧理亏,而且是件件理亏。薛临梓没有惩罚周灵巧,只是责怪云岫庄糊涂,就是给周灵巧面子了。
而且,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周灵巧看上了那匹云缎?云岫庄那么多好东西,为和周灵巧只看上那一匹?看上便罢,怎么岑姨娘的丫鬟好巧不巧这时候来了,发现了?要说这都是巧合,阿丑还真不太相信,八成是岑姨娘嫉妒她得宠,设计这一出,给她下了套,请君入瓮。偏生周灵巧还仗着自己得薛临梓喜欢,躲都不躲,直冲冲撞上来。不打她,打谁?
今日落了下乘,周灵巧真是,活该呀!
不过此间种种,阿丑是不会去提点周灵巧的,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周灵巧越想越气,在云岫庄内一拍桌子:“走!”便风风火火出门了。
阿丑闪身转过街角,不想和她打照面。周灵巧如今正在气头上,自己这个宿敌再凑过去,那不是定在风口浪尖上,找骂吗?
何况,上次让她娘挨了打,虽说母女关系不好了,但毕竟是十几年的亲母女,碰上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