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嫂羞愧:“你大约觉得我很不知廉耻吧?”
“不,命是最重要的,你又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天理不容的事。接受别人或许不怀好意的帮助,我也是做过的。虽然不提倡,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么,卢家现在拿这件事要挟你,要你嫁过去?”阿丑自知不是圣人,这里也没有国家大义的问题,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会要求别人做到。
江四嫂颔首:“的确如此。”
暖风吹过发梢,阿丑微微低头,沉吟半晌:“你来求我救你?”
“我愿意卖身为奴,报答姑娘的恩情。”江四嫂言辞恳切。
“这又奇怪了,你这样做,不啻于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阿丑觉得好笑。
“不一样。那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负心小人,朝秦暮楚,不值得我托付终生。而他娘,怕是会百般刁难于我吧?再加上身份地位非比寻常的正室……”江四嫂摇头叹息。
阿丑勾起唇角:“你倒不是那种糊涂人,只是我要你为奴,又有什么用呢!”
“姑娘不会还想留在古井村吧?我所求不过离开古井村。而姑娘是能做大事的人,此去若要一展抱负,我愿效犬马之劳。”江四嫂表态。
江四嫂能识文断字,这是她的一大长处,不过对于阿丑而言,她喜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打一开始,我就知你不是什么好人,帮江三嫂糊弄我,拉我下水……”
“从前之事都是我的错,”江四嫂急忙跪下,“只是当时情势所逼,况且我没有故意要害你。我也不想让事情败露!”
“你这个人呢,聪明自没得说,可没什么远见。另外也,不够正直。”阿丑给出评价,“要我用你,太难了!”
“我,我愿意努力,只要姑娘肯收留我,我愿意……”江四嫂急了。
“我且问你,若是卢知县娶你做正妻。他娘也已经不在了,你作何选择?”阿丑看向地上跪着的江四嫂。
江四嫂冷笑一声:“不嫁,我说了,他不过是个负心小人。不是我可以依仗的良人。”
阿丑垂眸:“那将来有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不会再有了!我这辈子,不会再嫁。都是我对不起他,或许我当初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也不会染上不治之症,早早离去。这是我的罪孽。我要用一生来赎!”两行清泪滴落泥土。
阿丑叹息一声站起来:“签死契吧,之后卢家即便要你,除非我开恩,也没有办法。再过两年,每月一万钱。我替你交。用你的亡夫对我发誓,誓死忠于我。另外,不日我将启程前往淮南,你准备着就好。”
江四嫂涕泗横流地磕头:“谢姑娘大恩大德——”
阿丑伸手制止:“日后别动辄跪地磕头,否则我当你喜欢这姿势,让你跪长久一点。既跟了我,也给你换个名字。念心,但愿你永远不忘初心。”
卢家的人第二日便找上门,和阿丑商量卖身契的问题。
阿丑打量一番来者,是个老伯,而且似乎对她还存了几分惧怕,不禁在心中暗自好笑:“你说,卢家想要买?”
老伯点头,始终不敢正视阿丑,只微低着头:“是的,价钱好商量。”
“可我没说要卖呀!律令说了,死契只要主子不同意,是没有商量余地的。”阿丑说得有些倨傲。
“这位姑娘,不过是一个仆妇,和卢知县对着干——”
老伯还没说完,便被阿丑打断:“你也真是好笑,和卢知县对着干又怎么了?你去打听打听,谯郡城,我连薛家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正七品知县?
最后一句话阿丑并未说出来,算是给卢家一个面子。
老伯犯了难,明明是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呢!
阿丑转头,语气含了礼貌的笑意:“我的话就这么多,总之您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言尽于此,送客。”便客气地把人送走了。
卢知县如今羽翼未丰,也不敢怎么样。来日等他羽翼丰满了,她早就爬上了更高的位置,还是不用怕他。
五月二十五,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丑颜风波之后五天,蒙着面纱的阿丑突然向佟德全递了一份声明,说自己和徐奶奶将要去淮南长住,田产还留在谯郡。借住卢知县的房子,写好委托书和清单,让佟德全做了见证,并留下一百两银票作为房租,让佟德全来日转交卢知县。
给这么多银两,多半是因为卢知县问她要念心,而她已然和卢家闹翻。此时也算各不相欠的意思。
佟德全有些惊讶:阿丑这几日不声不响,突然就说要走,实在始料未及。
念心早两日就去城中预定了马车,此时阿丑正和徐奶奶搬动行装,念心也在一旁帮忙。佟宁信从远处跑过来,神色焦急:“阿丑,阿丑!”
阿丑转头,便见着少年郎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佟五哥。”她淡淡打招呼。既然要走了,兴许再也见不着,疏远一些少些牵挂,也许更好。何况,那天的自己,可能已经把他吓着了。
“阿丑,你咋说走就走,那件事……那件事没这么严重,你……”佟宁信有些语无伦次。
“佟五哥,关于严不严重,你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不是吗,”阿丑说得云淡风轻,“你本性至纯,其实不适合外面的尔虞我诈。我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好的,也许简单,可是快乐……罢了,我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保重吧!”哎,说好的疏远,说好的少些牵挂,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