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下决心营救王世勇,没有任何政治目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王世勇是一条汉子。
其实李明秋和王世勇交往不深,相互间只是认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往来,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可是这世界上许多事你无法说清,有些人相处多年,不一定会成为你的至交,有些人寥寥数语,立刻成为你的知音!李明秋佩服王世勇那种男子汉的气派,那种刚直不阿的精神。
回到家里李明秋思考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骑一匹马,出了东城门,直奔狮泉镇。李明秋清楚王世勇跟姜秉公的全部恩怨,目前看来指望刘子房释放王世勇的可能极小,因为刘军长起码要挽回一点脸面,可是王世勇竟是那样倔强,宁死也不肯向刘子房低头。
这几年李明秋出门坐车,很少骑马,一路上看麦苗儿返青,杨柳吐蕊,田野里三三俩俩的农民。不论江山易主、王旗变幻,农民永远是农民。王世勇说得对极了,当个农民最稳当,土里刨食,不需要跟任何人争高论低。
一路上走得心急,到达狮泉镇时太阳偏西。李明秋在姜秉公门前下马,门口站着高根堂高明堂弟兄俩人,看样子姜秉公也加强了警戒,血洗狮泉镇驿站不久,耿团长就离奇失踪,战争激起的只是无端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休!
弟兄俩面对中院高声唱道:“贵客到——”
姜秉公迎出屋门,李明秋已经到了中院。两人携手进入客厅,姜秉公感言:“非常时期,想不到明秋老兄会来看望秉公。”
李明秋端起仆人倒的茶水喝了一口,叹道:“想起来这人活一生真没意思,平日里忙忙碌碌为甚?攒下银子不少,还不是日进三餐夜宿半边炕!明秋一路走一路想,咱们,真不如土里刨食的老农!”
姜秉公在李明秋对面坐下,直言不讳:“这几日风声鹤唳、杯弓蛇影。袭击驿站不久,就有刺客欲取秉公的人头。那天夜里两个刺客在秉公家宅院高墙外迂回良久,被屋顶上值班的岗哨发现,报于秉公知晓,秉公严令岗哨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第二天早晨,就听到耿团长被劫持。秉公思忖,极有可能是王世勇的两个儿子所为。那两个小子是直奔秉公而来,看见秉公院内戒备森严,无从下手,因此上偷袭军营。”
李明秋暗自吃惊,姜秉公绝不会捕风捉影。不过这种情势下糊涂比明白好,李明秋还是劝慰秉公:“没有真凭实据,不要妄加猜测。秉公贤弟,明秋此番来你这里的目的,还是想办法营救王世勇。过去你俩的恩怨明秋略知一二,时过境迁,大丈夫肚子能撑船,想必贤弟不会斤斤计较。”
姜秉公慨然:“那里,秉公深知王世勇的为人,十年前的那一桩旧事就不必重提。这次袭击驿站秉公并不知情,却无端地栓了许多对头。十多条人命顷刻间化为乌有,挨槌子**比土匪还猖獗,光知道掳掠脚夫们的财产,十多条尸体在驿站摆了几天,秉公无法,只得置办了十多幅薄棺,把那些死人入殓,又担心死人亲属来找,目前却(凤栖习俗,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下葬的死者可以在寺庙里寄存,俗称却,必须付出高额寄存费)在棒槌庙里边。”
李明秋喔了一声,不再言语,停一会儿仆人把酒菜端上桌子,姜秉公为二人倒满酒,举杯相邀,弟兄俩一饮而尽。李明秋吃一口菜,然后斟词酌句:“这次**确实做得有点过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咱们只能先顾活人。明秋跟王世勇接触甚少,昨天听了王世勇一番表白,被王世勇的精神和勇气打动,其实刘军长要求不高,只要王世勇声明脱离八路军,刘军长就立刻放人,你猜王世勇咋说?王世勇说,八路军对他有恩,无论八路军成王成寇,他都不会背叛八路。”
姜秉公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这正是王世勇的性格。老兄,闹了半天我终于明白,你是专门来找秉公商讨营救王世勇的良策。万贯家财不如一条人命值钱,冤家宜解不宜结,秉公不想跟任何人结仇,只要能保王世勇不死,秉公愿意倾其所有。”
李明秋站起来,走出屋门看看,重新回到屋子,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如此这般……
岂料姜秉公连连摇头:“明秋兄,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你让秉公去找刘军长,要求把王世勇绑赴狮泉镇行刑,然后使用调包计把王世勇救出。任何把戏只能玩一次,玩得多了就会失灵。刘军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岂能看不穿姜秉公的阴谋?”
李明秋一想也是,人有时心里着急智商就低。李明秋笑了:“秉公贤弟肯定胸有成竹。”
姜秉公坦言:“有一些想法,还不成熟。明秋兄,干脆这样,你今晚歇一夜,明早骑马赶回凤栖。秉公明天做些准备,后天早晨赶到凤栖,到凤栖后找刘子房摊牌,咱用银子填平凤栖!”
李明秋知道姜秉公说得是玩笑话,不甚在意。不过王世勇对姜秉公来说是一道屏障,只要能救活王世勇,相信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就不会再找姜秉公的麻烦,姜秉公可不想无谓去死,即使你把王世勇灭了满门,也不敢保证八路军就不会要了姜秉公的人头。坦言之,姜秉公营救王世勇纯碎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朋友们之间无话不说,经过这一个经营大烟季节的起起落落,李明秋在姜秉公和疙瘩的心里又多了一些筹码。两个人谝到深夜,感叹世事无常。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李明秋骑马返回凤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