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美丽不是罪恶,罪恶是男人心灵的丑恶。’这句话是谁说的,不记得了。
寿星老应酬了一天有点累,心累!老话说‘来者都是客,是客大三辈。’主人要表现的热情,不能让每一位客人有被慢待的感觉。主人还要根据客人身份、地位、喜好说不同的话,不能千篇一律像背台词。既要说的话讨客人喜欢,又要不失得体。
一天下来蜈蚣的嗓子干得发柴,尽管他一天都在陪客人饮酒品茶。腮帮子酸酸的有点僵硬,陪着客人笑了一天,脸上肌肉有点痉挛想不笑都不容易。
送走了应该送的客人,剩下的客人可送可不送,有镇山和包打听应酬足够,没有人会怪罪他。他要去休息,找一份清静,淡泊一下银子换来的喧嚣。
镇山和包打听一帮人死活不让走,死拉活拽着非要蜈蚣再听一段曲,他只好留下来。
蜈蚣留下来不是为了听曲,曲子有什么好听的,一天下来耳朵都快生趼子了。无非是唐诗宋词,哥呀妹的,无愁硬添堵。弹琴唱曲的女孩个个很好看,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不如意处让人感觉到职业性的做作。
蜈蚣留下来是为了陪兄弟们喝一杯,不是正式场合他们是弟兄相互不称官职。有了他们,自己可以偷懒可以清闲,无需事必躬亲。虽然平时也会小聚,那是平时,今天他是寿星,更不能拂了弟兄们的好意。
琴玉的一出场就迎来一片叫好声,蜈蚣也眯缝起双眼,蜈蚣没注意到有几双眼睛暗地里正在偷偷的观察他。
女孩一身淡绿很得体,腰上发出的叮咚声是几片很小很廉价的玉片,身上最贵重的是头上两枚银簪。欲隐尤漏的脸上不饰脂粉,素面白里透红的自然美,脸上好似在笑却掩盖不住怯怯的忧郁。
女孩双手环抱小巧精致的古琴,婀娜姗姗,让人不禁有‘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千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感叹。
女孩将琴放在琴案上,弯膝浅浅的一式万福后,双手放在腿窝处沿着大腿后侧轻轻往上捋,百褶裙后摆被慢慢的提起,人也随着缓缓的落座。
女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两只小臂向上弯曲露出一双玉指。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滑过琴弦,优美动听的琴声响起。
玉指芊芊娴熟的勾、抹、拨、柔,小院飘起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又似月光下花香树影。朦朦胧胧。
女孩轻抚琴弦的姿势优美不失典雅。琴音就像女孩的低低倾诉。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会立刻让听者凝神静气,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心灵合着乐曲在震颤
伴着古琴弹出的乐曲,婉转又有些忧郁的歌声缓缓流出“秋千院落重帘暮。彩笔闲来题绣户。墙头丹杏雨余花,门外绿杨风后絮。朝云信断知何处,应作襄王春梦去。紫骝认得旧游踪,嘶过画桥东畔路。”
女孩唱的是‘晏几道’作的《木兰花》词,被后人谱曲的木兰曲。大意是词人游春,于暮色苍茫中,来到一处院落,只见秋千,不闻人语。帘幕深深,更觉落寞。便忆起昔年住在这个院子的歌女小云,小频,不知她们到哪里去了。词作者猜想她们或许仍为歌女,在别处为人制造欢乐罢。
这首木兰曲是春院姐妹们最喜欢的。也是春娘经常唱给客人听的保留歌曲,大概是顾影自怜吧。
前面已经有两个女孩唱过这首曲子,却都没有现在这个女孩唱得动情。若是她们不是走了,一定会感悟到,曲不仅是用嘴唱的,更要用心唱。
一曲下来小院出奇的安静,没有喝彩声,也没有切切私语声。几十人静静地看着女孩,好似要看出莺啼的歌声里为什么委婉和凄凉会相辅相成。
熟悉又陌生的乡音,唤起蜈蚣已经久违的思恋,乡音还在,可是乡里已没有让他挂念的亲人。
蜈蚣默默地站了起来,神色黯淡的对包打听说;“给女孩十两银子”说完转身离去。他离开的时候听到女孩又在唱“奴家在江南,家贫羞提寒……”他把门轻轻的关上,把绵绵的乡愁关在门外。
一扇门真的能挡住乡愁吗,外面的乡愁你已听不到,心里的乡愁呢!
蜈蚣半躺半靠在卷起的铺盖上,慢慢地闭上了眼,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屋里光线越来越暗,院子里掌起的灯光透过窗棂细细的薄纱投在他的脸上,灯光昏暗,看不清毫无声息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昏暗的屋子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蜈蚣没有睡着。
蜈蚣又怎么能睡着,那是一段难以割舍的记忆,记忆里有温馨也有痛苦。婆娘来到他们家,他还不太懂事,从小他就管婆娘叫姐姐,即使结了婚他也没改嘴。姐姐也有一副好嗓子,就和女孩嗓音一样甜,姐姐会唱的歌不多,又是乡间俚语,可是他就愿听姐姐唱歌。
姐姐比他大三岁,小时候每天晚上他都是在姐姐的歌声里入睡的,就是成了亲,这种习惯也没有改。
姐姐走得很安详,是在他的歌声里走的,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为姐姐唱的歌。如今姐姐已不在了,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
蜈蚣的眼睛在慢慢的湿润,泪水渐渐的溢出了眼角,顺着脸颊缓缓地滑下。
蜈蚣轻轻地唱着‘小白菜’“小白菜呀地里黄,三两岁呀没了娘,想跟爹爹,好好过呀,又怕爹爹娶后娘,娶了后娘,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