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出禁宫的侍卫们见她回来,纷纷松了口气。
此刻宫灯大亮,天却已然漆黑,若芸浑身乏力,三步一停,慢吞吞的往回走,傍晚一盏茶的路,此刻走来却像横穿京城那般长。
才经过玉合殿,一群宫女太监惊恐的逃出来,成队的宫内守卫朝内涌入、将玉合殿围得水泄不通。
有宫人借着灯光认出她来,忙拜伏在地,说是玉合殿有人闯入,所以才如此慌张。
若芸听罢摇头,百泽说这宫中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没有清平教也没有刺客,可到底帝王之家,容易横生枝节,恐是哪家宫女太监误闯,宫里不比宫外,即便入夜也如此兴师动众。
明明这玉合殿有人闯入非同小可,但她此时身体像是被掏空般麻木,抬眼望着宫灯高挂,微风生暖拂在脸上,她恍惚神离,此一时宫中灯明,彼一时流年十载,这宫中的日子于她不过是个开始。
她放了宫人离开,只漠然的看了玉合殿匾额两眼,转身即走。
玉合殿被围,她便只有绕远路,行至一僻静的小道,路旁假山侧立,她已然疲惫至极,未瞧见从斜刺里伸出只手来,紧接着她口鼻被人捂住,那人一使劲她便转了个身到了暗处。
那人并未用力,她一惊之下挣扎开去,才要喊,却瞧见来人虽黑衣蒙面,但那双晶亮的眸子如此熟悉,让她几乎要到嘴边的叫嚷声又咽了回去。
黑衣人身材小巧,秀气的拧眉。伸手扯下面罩,露出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不是程清雯又是谁?
“郡主,怎么是你?”若芸见她如此打扮,忙压低声音拉她避到树下。
程清雯双颊通红、气喘吁吁,双眸含着怒,不住的上下瞧着她,见到她双目微肿、面上愁云惨淡。两鬓碎发黏在脸上,钗环松散好不狼狈,这才从鼻孔里哼了声,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若芸心里一沉,面色黯淡下去。叹了口气:“郡主,事已至此,你想出气便出,我绝无怨言。”
程清雯当日曾对她说,若有一天她负了程清璿,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程清雯闻言。挑了眉:“你倒说,我怎么出气法?”
此刻,她倒是心甘情愿受罚。认真道:“打也好骂也罢,即便郡主饶了,我也饶不了我自己。若是他点头,郡主你要我的命也……”
她话说一半。程清雯举起手刀朝她横来,她不闪不避,见她手刀凌冽生风、却在几乎贴近她脖子的时候戛然而止。
若芸面色未改,程清雯的神色却从生气变成了不忍,甩手剜了她一眼,愤愤道:“你明知我不可能下去手,我满皇宫的找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变一具死尸的。”
若芸闻言,霎时间呆住:“郡主,莫非闯入玉合殿的是你?”
“是又如何?百泽以前说声东击西,我只是依样画瓢。”程清雯下巴一台,朝她道,“你,现在跟我走。”
若芸本能后退一步:“郡主,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带你出宫去见我二哥,我受不了他再那样不声不响,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现在就跟我走。”程清雯说完,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若芸心中一喜:“你知道他在哪儿?他想见我么?”
程清雯似乎更气,瞪她道:“自然不知道,他现在离京南下,又不肯说路线。可大致是要到一下龙华山庄的,我带着你找定能找到,总之你现在就跟我走,免得在这宫里住久了,你便成了皇上的心腹。”
原来不是他想见她,为了避开,他连去向都不曾与程清雯说。
若芸方才的一抹欣喜瞬间烟消云散,定了定神,忙使力挣开她,直摇头:“郡主不可。”
程清雯见她如此模样,火又窜上:“你果真是喜欢上在这宫中当妃了?”
“不,郡主你打得、骂得,甚至杀得,偏偏不能带我走。”若芸叹息一声,着急道,“我若走了,晓红怎么办?百泽是我义兄,他怎么办?郡主好意,我只能心领,可你万不可鲁莽,我……”
她压低声音,用恳求的语气道:“百泽捎来了信物、又同我讲了扶苏之事,我再糊涂、再蠢笨,此刻也了然了。郡主暂且忍耐,我若此生还有幸,定会当面向清璿赔罪。”
若芸说罢心中钝痛又起,她即便穷极一生也难再恕罪,她眼下只能留着一丝念想、将炙热尽数埋起,守一个能万全之下再见他的机会。
幸好,程清雯今日前来竟是信她的,若是认定她是皇上心腹,刚才那记手刀怎么都不会停下。
只是皇上设局让她入宫,绝不会这么轻易放了她、任凭她逃出宫去的。
“原来百泽说了……”程清雯恍然大悟,难怪眼前女子听着程清璿名字便喜怒忧愁尽显,与当日接旨之时判若两人。
她思忖片刻,也觉得不妥,下意识开口道:“清和说你不会跟我走,果然是这样。”
“清和?”若芸好生奇怪,这程清和平日咋咋呼呼,怎的能说出这般话来?
“他说,你不是随便抛下一切的人。”程清雯终于垮下脸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若芸听她此刻说这个,哑然失笑。
她不是那般伟大之人,当日殿上,如果他禀报皇上是带她走,那她一定会不顾一切跟着他,哪怕因此触怒龙颜、举朝皆敌,她那时也应会不管不顾。
可他折了玉笛、断了情,又送了几样曾答应她的物件来,头也不回的出宫南下,让她心中被剜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