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默了许久,柳桑田手中还轻轻摇着的团扇早就停顿了下来,现在又不自觉一松,团扇如秋天里凋零的枯叶一般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师北落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一幕,欣赏着荣妃的失态之举。
“据闻那青儿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只可惜出身不比荣妃娘娘您,纵然她再得圣宠也只不过做个小小的常在,甚至连做贵人的资格都没有……”师北落的声音慵懒地、却分外清晰地传入荣妃的耳中,“不过北落相信,只要有荣妃您这个好姐妹在,青儿姑娘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在您的庇护下,至少可以在宫内生活无忧吧。”
荣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淡,目光变得茫然而忧伤,嘴唇轻轻颤抖着。
师北落从林间走来,手里拿了一株不知名的紫色药草,踏上亭子的阶梯站在荣妃的边上,用特有的低低的嗓音仿佛在她耳边呢喃道,“虽然宫廷内尔虞我诈的事情很多,但师北落相信还是可以存在着某些美好的东西的,譬如眼前的荣妃娘娘您和青儿之间……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荣妃娘娘,你说是吗?”
“够了……”荣妃抬起眉眼,锋锐如刀芒的眼神落在师北落有些无辜的苍白的脸上,“驸马提起这些,反复提起青儿意欲何为?难道你之前认识她?”
“北落只是在近日觉得有些感触……”师北落不无感慨地叹息道,“在没有当驸马之前,只有我求着别人的份儿,如今当上了驸马,那些只有过一面之交的人都会来你府前和你攀交关系……越是在高位的人,就越是会有这样的烦恼吧……”
师北落眼珠子一转,看着柳桑田问,“荣妃娘娘的娘家是江南大族,想必也极喜欢水了,否则也不会总在这池水边上坐着。”
“本宫……”柳桑田抿了抿唇,道,“本宫不会水。”
养在深闺的士族女子,怎会凫水?
师北落紧了紧衣领,收好手中的药草刚要抱手告辞,却在转身之间见到草间一点寒光凛凛,瞧那方向正对着柳桑田的背后!
柳桑田见到师北落的面色忽变,正要往后望,脑袋刚转一点回去的时候,师北落已经飘到了眼前,抓住她的手便将她往水池边上带。
这时候那道寒光倏然从草中射出,嗖地一声划过了师北落的身边,将师北落扬起的衣角刺破,但听撕拉一声帛锦撕裂的声音,师北落的衣角便被扯去了一整块。
柳桑田和师北落站在水边,看着那暗器来的方向,草丛虽然高但还不至于可以遮蔽一个人,那么这暗器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又是谁设好的?
柳桑田慢慢镇定下来,脑中电光一闪,不禁将视线投到师北落的脸上。方才这人就是在草间呆了片刻,莫非是他?
“娘娘小心!”师北落又大叫一声,顺势推开了荣妃。
柳桑田被她这样一推,顿时便失去了重心,她的脚边就是那一方不深不浅的池水。荣妃在跌倒的一瞬间,脑中迅速闪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要么将不会凫水的说法坚持到底,或许师北落会跳下水来救起自己;要么连师北落也不会凫水,到最后只能自己求生,但这样一来方才才说出口的话便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
柳桑田落水的场景,就像是被缓缓放送的山水画一般被一幅一幅地定格。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师北落,正在一边静默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带着一种诡异的、邪气的笑意,这使得她平时看起来的温雅都像是假装的一般,现在站在岸边的她才是摘下面具的本来的她。
哗啦——
荣妃落水。
水面上开起一个大大的洁白的水花,水珠坠落之际,零碎的反射光中,师北落的脸在这一侧若隐若现。
她正在岸边耐心等待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严肃地认真地盯着荣妃落下水的地方。
“救命!”荣妃在挣扎,她的动作毫无章法,与一般溺水的人一样抱着求生的*,却又无奈地看着自己在水中挣扎,浮浮沉沉间逐渐失去了力量。
师北落轻轻闭上眼睛,当日她落下悬崖的时候,也是这样跌落在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身上的筋骨寸断,在落下水的那一刻已经晕厥。又因为巨大的疼痛感使得她苏醒过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拯救自己。
身体不断变得沉重,不断往下沉没,眼见着打在水面上的阳光变得越来越黯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疼痛难忍……
就这样死了吧……
没有任何知觉,没有包袱地死去……
在天上、或者在地狱与自己的家人重聚,这样也不会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苟活在世上,过着行尸走肉般的孤寂的生活……
“救命!救……救命!”柳桑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眼望去,水面上只残留着她的一只手还在呼救,脑袋已经淹没在水中,如果师北落不去救她,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师北落从过往的画面中醒悟过来,回到了现实。看着柳桑田落水的方向,她有一刻的迟疑。
若非情报有误?
还是说,柳桑田即使牺牲性命,也要守住那个秘密?
水面上已经没有人挣扎的痕迹,波纹一圈圈荡开,试图将一个人落水的秘密彻底掩盖。
师北落咬一咬牙,看着身后那条僻静无人的夹竹小道,往后走了几步,再顿一顿,接着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拔腿迅速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