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已过,今宵月圆,那一轮挂在天际的红月从未有过的滚圆明亮,红光熠熠,如同魔界每个妖魔的眼,冷冷看着足下的生死幻灭,悲欢离合都是奢侈的,对于嗜血的魔族而言。
漫地的耶梦伽罗溢出的红光格外妖娆,随着夜风欢快摇摆,庆贺新魔的诞生,是否要解开尘封已久的故事,一个被忘却的诅咒?
绝望的悲伤让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莫名力量,不知如何掌握,不知如何发泄,恐惧、悲伤、愤怒、无措,种种情绪汹涌地压在躯壳内,让张至深几近疯狂。
那股巨大力量的喷发让他几乎毁了大半个宫殿,他语无伦次地大叫为甚么,为何这条魔界的路途会走得如此残忍,他明明只想做一个人的,想好好爱一个魔,只要一生一世。
南箓站在一旁静静看他,暗红眸子隐去最后一点情绪,无喜无悲。
月姬远远隔着残破的窗墙看来,月光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双眸如血,红光流溢。
声嘶力竭后,茫然的内心只剩无边无际的恐慌,他忽然失了力般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捂住面容,大颗水珠湿了手指,呜呜地哭着。
从未如此绝望过,仿佛要失去,即将失去他苦苦抓住的爱。长长久久的生命里,他不信会有永不消退的情感,总有一天,他会失去,一无所有。
终有一日,他也会成为残忍嗜血的魔,向每个猎物张开无情的獠牙。
他被揽入一个熟悉的胸膛,沉默地将他紧紧抱住,于是那压抑的悲伤彻底爆发,抱着南箓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不要成为魔,我是人,我是人啊!”
“为何会这样?”
“南箓,南箓南箓……”
他喃喃地哭着叫着,直到声嘶力竭,再没了力气哭喊,身体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南箓道:“你是人,不是魔。”
张至深抽噎一下,含糊道:“你还骗我。”
“没有骗你。”
他伸手一挥,残碎的瓷器,倒地的桌椅片刻化为齑粉洒落于地:“都这样了,我还不是魔?”
南箓微微一怔,又温柔地掩过惊讶:“还不是完全的魔,你放心,我会让你变回人类。”
张至深摇头:“我不信,若有法子,为何要等到现在。”
“空桑山的雪,泰戏山的棟棟兽角,童戎山的溇液水,高是山的棕条,都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
“你这几日就是去寻这些东西?”
“是,但棟棟兽太狡猾,我没有抓到。”
张至深的眸子动了动,身体依然在颤抖:“有了这些就……我真的不会成……成魔?”
“你是人,我不会让你成魔。”南箓将他抱起,“现在去沐浴,安心睡一觉,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张至深抓住他手臂:“南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我去泰戏山,很快会回来,等我。”
月姬掀开帘子为他们引路,残破的宫殿逐渐远去在身后,红月灼灼,漫天星辰如血般闪耀,引燃一地的耶梦伽罗,暗夜沉睡的美人终于苏醒,光华如梦,流年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