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青莲还拥有那澄澈的碧眼,炎弈觉得那是一颗完美的琉璃珠,这琉璃珠问他:“你现在可愿见赫苍了?”
“让他来见我吧。”
“你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
“是。”炎弈回答得很干脆。
那碧色的琉璃珠瞬间明亮起来,光彩流转,煞是好看,板了一年的脸总算温温笑了,犹如春华绽放,轻风拂柳。
“你放心,我会带他回妖界,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炎弈记得,那是他见过的最高兴飞扬的青莲,那样澄澈的眼中似有一颗太阳,热烈又欢快,离去的身影翩然欲飞,如同一只硕大的蝶,飞向明亮的火光。
他是见了赫苍,然后杀了他。
但是没杀死,几千年后,他仍记得青莲用身躯护住赫苍时怨恨的眼神,那双眼不再澄澈,就像许多妖魔在死前最后看他的眼神,那是恨,他最熟悉的眼神。
那眼神第一次有了实质的力量,如同一把刀,插入他的心,炎弈手一颤,惊异地看向自己的胸膛,明明没有受伤,却觉得疼了。
青莲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样的眼神瞪他,被他护在身后的赫苍也看着他,那眼神从重逢开始就不曾变过,那里有相思刻骨痴缠,沉得像一轮满月,载满红尘俗情。
可他只是炎弈的影子,即使有了魂魄,终究还是影子。
那样的眼神,让炎弈不舒服。
空气中一片沉默,昏黄的夜里,远处几盏明灯静静燃烧,不知名的蝶儿翩翩然围了过来,欣喜那样的璀璨,恋慕那样的光芒,一头冲向火苗,化作一只飞翔的火蝶,直到剩下灰烬。
“你留在魔宫,我就不杀他。”炎弈道。
青莲却道:“请王杀了我,也杀了赫苍。”
“为何?”
“我会让我的子民把我们葬在一起,我与赫苍的尸骨将会融化成一体,我们的灵魂再也没有距离,他最终是我的,我也是他的,就算他只是一个影子,我也会带着他的魂魄再次轮回化作一只翩然的蝶,他是我的右翼,或是我的左翼,他将永远是我的一部分,再也不会分开,所以,请王杀了我们!”
这话,听上去是如斯的寂寞,他好像在哪里也听过,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炎弈道:“你只要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就不杀他。”
“请王杀了我与赫苍!”
为何这声音是如此的寂寞,广袤的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个声音,他在魔界至高的地方坐了那么久,从未觉得如此寂寞,一个求死的声音如斯干脆。
那种事物无法掌控的感觉又上来了,炎弈开始犹豫,而消除犹豫的方法就是重新掌控,他是高高在上的王。
“就算你们都死了,也无法一起轮回,他是我的影子,死了也是回归到最初的所在,而你将永远无法见到他。”他不疾不徐地说着,一切都会按他的方向行驶。
“那请王放我们走,我保证永远不会让赫苍出现在你面前。”
“要他活着的方法只有一个,你留在魔宫,哪里也不能去,否则他立马在你面前消失。”
“为何一定要我留下?”青莲问他。
炎弈并未回答,有些事他无需弄明白,他只需牢牢掌握便好。就像那扑火的蝶,他从不知那美丽的生物为何会无所畏惧的飞向火焰,那明明就是飞向死亡。
千年的时间,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只是短短的一段光阴,然而,从遇见青莲起,这短短的光阴变得漫长,漫长得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心。
炎弈再没见过那双澄澈碧绿的眼,青莲同他所有的臣子一样,对他恭敬而畏惧,他是高高在上的魔王,理应如此待遇,无人敢对他言语调戏动手动脚,然而他又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
他有时会问青莲为何变得与从前不一样。
青莲会恭敬地行礼:“回禀我王,臣并未改变,王也不曾改变。”
他有时也会问他想不想离开。
却并未看见青莲惊喜的欢笑,他依然像回答政事般恭敬:“不想。”
“为何不想?”
“因为不想。”
“你可恨我?”
“臣不敢。”
于是炎弈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掌控着一切,可一旦身入棋局,又哪是自己能掌控的,他甚至迷茫,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有时他会去冥界走一走,看看那里的鬼魂生死轮转,他记得奈何桥头一个青年男鬼,等了几百年,也未等到妻子到来,后来有鬼差告诉他,他的妻子已得长生不死之躯,永远也到不了冥界,他们注定生死长别,永不能相见。所有鬼都劝他还是早早投胎转世,然而那鬼却还在那里等,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鬼,他说,她若不死,我便不生。
炎弈从不理会此等情爱缠绵,他从来都认为,一旦放不下,那便是执念,只要念头消散,便无执可念,就是放下。
然而,某一日,冥主重华却说他已生执念,炎弈心头微惊,脑中闪过一双碧绿的眼,幡然了悟,却不言语。
重华道:“心无杂念中生出的执念最是长久难消,不知清心寡欲的魔王生出的是什么样执念?”
炎弈道:“因为得不到,放不下,想不清,追无影,如此虚虚幻幻,真真假假,不知所踪,便成了执念。”
“执念有万千,无形无态,也是千形百态,唯一相同的就是放不下。”
“总会有放下的一日,不是么?”
“是,总会有一个机缘而来,让你得到了,或者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