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陵镇的街巷似乎永远都是这般川流不熄,声嚣阵阵,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看得多了,如同长了一张同样的面孔,就像蔷薇宫的花。
那秋日的暖阳清风与寻常的日子并无区别,这里四季如此,不会有秋,更不曾有冬,花开花落,流年匆匆过。
曾有远游僧人路经此地,感慨道,十陵奉花,四季如一日,一日过四季,却是最易忘却时光的地方,说罢,悠然远去。
那人流涌动的街市中走来一位穿了湛蓝华服的俊俏公子,身量修长,墨发如玉,一双凤眼眼角斜斜挑高,带了几分媚色,但他此刻的面容略显阴沉,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可发现他右边眼角隐约有未褪去的青紫色。
一个稍矮的少年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只见他越说,那俊俏公子的脸色越发难看,眉毛紧拧成了麻花状,那脚步也越走越快。
“那家伙叫欧阳复?一听就不是个好东西,负心薄幸!”
苏和道:“是的,少爷。苏和也是这般觉得。”
“继续说。”
“赵公子见了他之后脸色立马变得苍白,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那欧阳复就……”
“不准叫他欧阳复,给少爷我叫他负心汉,还要当着他的面叫!”
“是的,少爷。负心汉也追着出去了,之后再没回来,第二天就听说赵公子割了自己手腕,表少爷一听,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了,之后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那负心汉呢?”
“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少爷。张公子都请了官府的人去找,可那欧阳……不,负心汉就跟消失了似的。”
“现在也没找到?”
“没有,少爷。”
张至深停了步子,尔后继续前行:“将钱庄能用的人也派出去找找看。”
“回少爷,已经派出去找过了。”
张至深顿了顿,言:“你们似乎很听那青楼老板的话。”
“回少爷,这是大夫人的意思。”
“……”张至深严重怀疑到底谁是她亲生的。
苏和往前追了两步,继续道:“少爷与赵公子感情至深,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苏和为这样正义善良的少爷感到自豪。”
“……”张至深又顿了顿,想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头,高深莫测。
苏和一喜,马屁拍中。
张至深腹诽:若是只喝了一顿花酒也算感情至深的话……他跟赵毅算是投缘,但他愤怒的原因纯粹是那负心汉太想让他千刀万剐了!
走了一阵,张至深道:“你不是说赵府不远,怎的还未到?”
苏和道:“确实不远,走过前面的街,从绸缎铺的巷子进去,左拐,过两个弄堂,再左拐,穿过莲花街,看见红灯笼后右拐,直走到书香苑,隔壁就是赵府……的外宅,过了桥,左拐再右拐便到了。”
“……”
张至深乜斜着眼打量他,苏和含笑相迎。
“你似乎跟赵府很熟的样子。”
“是的,少爷。”刚说完,立马改口,“没有,奴才是说,我记性还差强人意。”
“成语用得不错。”
“是的,少……谢谢少爷,是少爷教得好。”
“……”
张至深亲自敲开了赵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个年老的仆人。
“大伯,在下姓张,前来探望赵兄,不知是否方便?”
那老仆道:“原来是张公子,请随我来。”
赵家院子颇大,一路穿花弄影,游廊叠翠,看得张至深连连点头,他不是没见过繁华贵气的院落,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别致风情的院落,似乎每一处精致都该有一首诗来应景才是。
一路走至东院厢房,走了一阵后便可听见隐约的对话,那老仆顿了足,道:“张公子自行进去便是。”
“多谢大伯。”
那老奴转身离去,张至深再往前走,到了门前,上有匾额,书“曲月明颐”。
那对话也听得更真切。
“……是那该死的命运阻止了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我的背叛让我尝到了背弃爱情誓言的痛苦。可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爱着你,因为忍受不了没有你在的日子,忍受不了与一个不爱的女子结为夫妻的痛苦,更无法忍受听见你日日痛苦着欢场买醉的消息。毅,你与我一样痛苦,甚至你比我更痛苦千百倍,而我的心因为爱你而无时不刻不在忍受相思的折磨。所以我回来了,即便你厌恶我,恨我,我依然要站在你面前,这一次我再也不愿放开你的手,我要让你再次接受我的爱情,我们会像最初那般快乐幸福。”
张至深推门的手迟迟没敢放下去,心里泪流满面,千算万算,他就是算漏了赵毅说话的调调,而且这明显不是赵毅说的,据猜测,应该是那据说消失已久的负心汉。
他挑眉看向苏和:“你不是说那负心汉人间蒸发,派了许多人都找不到,这屋子里的是什么?”
苏和道:“少爷,苏和句句属实,绝无掺假,我……我也不知他怎的就冒了出来。”
“好了好了,给少爷我安静地听墙角。”
接下来才是正角儿开口,赵毅的声音嘶哑虚弱,几乎能想象他那张苍白的脸。
“不,你错了,在你对我说出那番绝情的话时,我们的爱情就已被你埋入坟墓,我不再爱你了,我的心也不会为你跳动,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你是这般虚伪,薄情寡性,为了名利,为了私欲,生生将我的心辗成碎片,所以,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