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光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灵。
“停!”
舒位吓得小脸刹白,导演却只瞟他一眼,破天荒地转向顾涵光:“光光再来一遍,台词说慢点,你演的是个文艺青年懂吗?要讲究风度,这样平时的状态才能和爆发时区别开来。”
顾涵光点点示意明白,导演看看时间,又道:“最后一次来真的,大家用心点,拍完收工!”
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大声欢呼,把白发苍苍的导演逗笑了,挥手示意开拍。
“别紧张,”舒位悄悄对顾涵光道,“越紧张越难进入状态,我就是这样。”
顾涵光意外地看了看他,舒位频繁ng的时候顾涵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不可能没有意见,平时跟他也不交流,没想到却是他来安慰自己。
他又对舒位轻轻颌首,谢过他的关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心无虑。
最后一条果然顺利通过,导演高兴地宣布解散,当然工作人员不可能真的像上完体育课的高中生那样一哄而散,而是分组收拾器材,整理打扫现场,顾涵光和舒位则到摄影机后面去观看自己的表演。
导演大方地指点他们表演上的弊端,舒位听得大眼睛亮闪闪,望定导演狂点头,顾涵光却有些心不在焉,右手在口袋里不停地摸索手机。
沈约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以前有位前辈说男人在欲念得不到满足时大脑将停止思考,他曾经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这话简直就是真理,如果早上他不是满脑子绮念,也不会准许沈约独自外出。
手指在衣袋里颤抖,顾涵光觉得耳边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变形,眼睛看出去导演还在说个没完,嘴巴不停地开阖,舒位突然转过来朝他笑了笑,顾涵光条件反射地回他一个笑容。
“……光光很有悟性,他的表演方式是体验派的,非常擅于用细微的表情变化”勾引”观众,”导演故意说了个引起歧义的词,舒位捧场地大笑,顾涵光也笑了笑,导演满意地继续道,“他这样的表演方式对搭档要求很高,因为他的情绪是响应搭档的情绪,你给他一分,他就能把这一分扩大成三分,使得观众也能产生感应,从而代入角色的情感……”
导演的长篇大论顾涵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木立在两人身侧,手指机械地\一下一下拨弄手机,虽然看不到,虽然听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手机屏幕不断熄灭\点亮\熄灭\点亮……
铃声甚至没来及响电话便接通了,顾涵光不敢置信地愣了愣,也不管导演和舒位还在对他说着什么,飞快地摸出手机大步走开。
“……”他战战兢兢地手机贴到耳边,那边安静得像呼吸声都听不到,他浑身一颤,慢慢地拿开手机看来电人姓名。
不是沈约。
“我回来了。”身后传来他铭心刻骨的声音,“累死……逛街真是体力活。哎你们怎么还没收工?晚上我想吃日料,我和李安菊约好去吃山葵家,你自己解决晚饭……嗯?”
他转过身,女人敏锐的直觉立刻示警,她后退半步,谨慎地盯住他,“你怎么了?被导演骂?心情不好?”
顾涵光不答,他忙着用目光顷刻间扫描她周身每处细节,除了头发乱一点衣服皱一点,看起来完好无缺,手里还多出几个鼓囊囊的袋子,上面印着眼熟的男装品牌。
“……我给你也买了几件衣服。”沈约小心地观察他,总觉得他处于爆发的边缘,随时可能由静止的死火山变身狂暴的吞噬天地的活火山。奇怪,好久没发神经病,今天也没谁得罪他啊……还是入戏太深出不来?
耳边那层透明的薄膜终于破裂,世界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顾涵光又听到夹带阳光的风声、工作人员杂沓的脚步声、导演和舒位在后方谈笑,舒位的笑声断断续续,尖亮短促,像是感冒导致呼吸系统不畅的小孩子……
他听到自己耳膜鼓荡的声音,血液在四肢百骸流转,心脏健康有力地怦怦撞击着肋骨。
……他由行尸走肉的边缘活转回来,而造成这一切的女人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顾涵光悲哀地想,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
……
黄子龙倏忽出现,倏忽消失,仿佛又一个恶意编造的都市传说。
可沈约知道他不是。
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知顾涵光,他们这些演员真的太戏剧化,沈约本来以为顾涵光稍好些,相处越久却越能感应到真相—在他木无表情的外壳底下潜藏着汹涌澎湃的情感,作为这些情感的倾注对象,沈约压力很大。
虽然表面上是她对他千依百顺予取予求,但她和他都清楚,他比她想象得更喜欢她,比她喜欢他更多,每当她奋力追逐觉得自己配得上他的喜欢或者也差不多同样喜欢他时,他就会用行动证明,她还差得远呢。
这样不明来由、深不见底的浓厚情感,沈约有时甚至会感觉恐惧。
她知道这种恐惧对顾涵光不公平,所以隐藏得严严实实,表面上对他更好,无论他做出再多超越界线的事,她都咬牙包容下来。
九月,杭州浸泡在满城桂花香里,西湖晴光方好,顾涵光在“财神与爱神”剧组的戏份却杀青了,他们必须连夜赶回北京,明天准时参加“命运之路”的开机仪式。
没人有精力再开车,公司派了个司机开车来接,三人上车以后齐刷刷睡过去,司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