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奴婢的院落还没有打扫干净,要不,你找凝眉陪你玩?”我叹了口气,看着腻在我身边的展若离,一脸无奈。
她偏偏枕着我的腿,躺在院子里的长石椅上,看着头顶上略显阴霾的天空,微微眯着双眼,细而软的长发如瀑般流泻在石椅之上。
“云笙,你说过沙漠的上空经常可以看到飞鹰盘旋,为甚么我在这里躺了这么久,连只鸟都没有飞过?”淡淡阳光打在她脸上,透过薄薄的皮肤,可以看到白皙的面颊上淡蓝色的血管。
“沙漠里的飞鹰盘旋并不是甚么好事情,它们聚拢围绕的时候只有两个原因,除了要捕捉活着的猎物,再者就是……”我顿了顿,她的眸光追逐着我,“它发现了死去的人和动物。”
她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我的话,她继承了展家人清丽的五官,凝神专注的样子很像展若寒,她是展家唯一的女儿,母亲是老将军的妾侍,过世很早,由展老夫人一手拉扯长大,老夫人对她很是溺爱。
年近十五,她已过了豆蔻,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听说展老夫人也为她物色了一门婚事,但是毕竟庶出,嫁入皇室已是不可能,按照大唐律法,妾本贱流,可以和货物一样交换,所以庶出的子女在身份上就是低了嫡出一等。
“沙漠里为甚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呢?”她蹙起了眉头,俊俏的脸庞满是不解,稚子无心,我的心中却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疼痛开始沿着心房蔓延。
猛地站起身,她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在石椅上,恍然坐起来,揉着后脑勺嚷着,“你是怎么了,云笙,你撞痛我了!”
“举目不尽的荒芜,沙祸,贫穷,饥饿,酷热,严寒……还有为了生存无休无止的战争,那种苦楚又岂是你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能晓得的。”提及西域,我的声音就不可抑制的冷硬起来。
可是她偏偏就喜欢缠着我,每天在我的身边腻着,就是捡着西域的风土习俗问个不休,偶尔对她谈及一些,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那一下撞得很痛,她不满的嘟着嘴,小姐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什么稀罕!我为什么就不晓得?你不喜欢说,玉蔻也是带答不理,可是四哥五哥都与我讲过西域的故事,四哥虽然回来了,五哥还在那里,等我五哥回来我让他讲给我听!”
说着,她气呼呼瞪了我一眼,扭着身子走开,怒冲冲的样子让院子里的人忍俊不禁,凝眉抿着嘴笑,神情却有点落寞。
这段日子,夫人让陪嫁丫头绿柳代替流苏住了前厢房,一贯喜欢耍点小脾气,恃宠而骄的流苏从将军正院缀锦阁搬了出去,调给老夫人跟前做事,她一时气苦,整日在延寿堂偷偷以泪洗面。
将军府缀锦阁的通房丫头就是剩下我和凝眉,外加一个过了明路的绿柳,听说邱蔚还要将她的陪嫁丫头选了好的进来,风声放出去,就连最是温婉和顺的凝眉也觉得惴惴不安。
嫁入将军府半年有余,那个曾经笑语嫣然,波澜不惊的新妇变得端庄雅重,气度从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老夫人渐渐把府中的家常事务交给她管理,府中上下百余人的生活起居也打理得明明白白。
展若寒在很多时候对她更是容让,包括她调出了自幼就跟着他的流苏,我曾不止一次见过流苏在他的面前委屈得泪水涟涟,但是他都没有干预。
薄情如斯,就如同古人说过的,女子如衣服,如敝履。于流苏,凝眉和我,仿佛都是如此,只是对于玉蔻,却永远是个例外。
“原因一点也不复杂,四爷是我自己选择的男人,而爹爹和哥哥为我选择的男人却是他!”那个清冷月夜,我笑着对他这样说,他那渐渐冷凝的神情曾经一度让我认为,他还在意我。
可是他接着说出的话语,却让我深深沉溺在绝望的冰水里,“云笙,我只怕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自由。”
清冷月色下,那温和的语声如刀刃一样割破空气,御风袭来,让人遍体鳞伤。
我返身走回去,拿起他的手,轻轻击了掌,月下,他的目光清清浅浅流连在我的脸上,看着那张让我魂牵梦绕一朝沦陷的面庞,轻轻踮起了脚,搂住他的脖颈,在他幽邃的凝视下,抬首吻上了他的唇。
微冷的唇,雪莲般清新的味道,他瞳孔中的我,面色苍白胜过皎洁月光,却依旧浮动着朦胧的笑意,我的唇缓缓滑过他的面颊,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这是爷给云笙的第二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云笙想要离开了,希望爷能信守承诺。”
那时,东小院的箜篌声已戛然而止,他好似蓦然警醒,放下了环着我腰肢的手,回首望去,院门口那抹水蓝色人影迎风而立,久久看他,好似临水盛放的玉簪花,只是默默凝伫,便已吸引了他全部的眸华……
“禀告夫人,将军让我传个话过来。”突兀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遐思,跟随将军的一个贴身小厮进了院子,立在门前讲话,邱蔚正在房间内和管家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小厮恭恭敬敬立在门前,隔着水晶帘子,“将军说,今儿怀化大将军在府中设宴,请了左龙武军的一干将领并家眷赴宴,申时将军着人来接,让夫人准备着,带着六小姐一并过去,其余跟随的人夫人自己拿主意,只是不要请动老夫人和东院的玉蔻姑娘。”
房间内沉默半晌,才传出话来,“回将军的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