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面色苍白,没有一分的血色,美丽的双瞳中似有灼灼火苗在簇动。叔叔站在身侧,凝望我的眼神俱是满满的关切与心痛。
岳翎只匆匆看了我一眼,便闪身躲了出去,清隽的面孔容色灰败,憔损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娘亲他们必定会赶过来,但是见到娘亲的时候,还是哆嗦得几乎把持不定自己的身体。
“欢颜,你怎样?”娘亲进得房间后,一把推开迎上来的顾南风,直直问向我,双唇微颤着都失去了颜色。
“我没事,娘亲,对不起……”我情不自禁低了头,嗫嚅着说。
她抓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手指仔细探查了我伤势,确定我的确无碍之后,忽然猛地一记耳光挥过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打得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捂着脸颊,我僵直伫立在那里,眼泪疯狂地在眸底涌动,从小至大,娘亲从未动过我一根手指头,而这一巴掌,真的让我和她都痛彻心扉。
娘亲的第二巴掌又高高举起,两道人影闪过,叔叔一把握住了娘亲的手腕,而顾南风,则严严实实挡在了我的面前。
娘亲,叔叔和顾南风在迷月渡进行了彻夜的长谈,几度争吵起来。
可意婶婶说,我就住在娘亲当年在迷月渡的房间,这里离议事厅并不远,他们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可见情绪激动,大起大落,可是我并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南风有了自己的妻子,对我来说,这一切也都结束了。
我十六岁的青葱花季,少女的懵懂情怀与美好的爱情希冀,在离开了迷月渡,离开了顾南风之后,这些美丽而虚幻的记忆都无所依托,只能将被我深深尘封在心底。
黎明来临的时候,娘亲才回到房间,我佯装闭上了眼睛,瞥见娘亲久久望着我,为我盖好身上的被子,瘦削的身影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唯有轻轻一声喟叹。
翌日,八月初十,我登上了回往野离草原的马车,岳翎陪在我的身边,阴沉着脸,神情落寞,一语不发,娘亲和叔叔与顾南风等一行人告别。
隔着窗子,淡淡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我知道,我也许真的成了迷月渡和野离草原的笑话,但是我并不后悔,若说后悔,那便是在弓月部族遗失的两日两夜的辰光,若是可以偷得回来,我不知道顾南风是否敢于兑现他对我的承诺。
荆烈叔叔和可意婶婶依依不舍地看着我,瞥了一眼顾南风,荆烈叔叔对着我偷偷挤了下眼睛,压低了声音。
“欢颜不用再生气了,昨夜顾南风带兵突袭攻击你的弓月部落,擒获了他们的族长,杀了伤你的那十几个人,若不是我拦着,瞧他狂怒冷厉的样子,只怕要将那夷为平地。族长承诺此生再不会回来,他们这一支弓月人已经被彻底赶出西域了。”
我微微一怔,受伤的经过我什么都没说,不想顾南风还是有本事查得出来事情的真相,他倒是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弓月人虽然残忍暴戾,但想起对弓月族长的承诺,我终究觉得心头不忍。
叔叔和娘亲骑上了马,身后传来笃定的脚步声,荆烈与可意识趣地躲在一侧,顾南风径直来到我的车前,当着岳翎的面大方地拥抱了我。
他清澈的眸光在日晖下闪烁,端详了我半晌,终于缓缓勾唇一笑,拿出了那一只狐尾,“前几日吐蕃与迷月渡联姻,我负责掌事司仪,吐蕃赞普的妹妹心仪的人是我四大头领之一的安达尔,那是他们的成亲盛典。”
我的身子晃了一晃,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语无伦次,“顾南风!你是说,你是说……”
他挑挑眉梢,把那只狐尾重新拴在我的短剑之上,“我不想参加你娘亲的婚礼,就找了这个借口,说起来,我并没有违背你的第一个愿望。”
心激越得几乎要跳出喉咙,我紧握着他的手,紧抓着他的衣襟,人已经抖得像是狂风中的叶子,却是眸光炯炯。
娘亲和叔叔驾着马匹缓步并肩上来,默默凝注着我们,尤其是娘亲,深锁的眉心,微抿的唇,一抹怅然无奈的神色。
“丫头,我再给你一个承诺,你现在十六岁,还是个懵懂的姑娘,待到你年满十八岁后,真正懂得了感情,如果你的心意仍未改变,在八月初十的这一天拿着这尾玄狐,来迷月渡找我。”
他一如既往宠溺地揉了揉我头顶,紧盯着我的眼睛,笑意凝在唇边,慢慢转身离去,而这一次,我相信,我在他的眼中真的看到与以往不同的内容。
……
两年后的八月初十,在仔仔细细计算了七百多个难耐的日子之后,翎哥哥亲自带着野离草原的送亲队伍送我来到了迷月渡。
艳阳高照,城门洞开,迤逦而行的车队来到迷月渡城门的时候,依旧是披红挂彩的城墙,殷红似火的灯笼,长长的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城楼的深处。
而他和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均是轻裘缓带,锦衣华服,静静伫立在门口等待着,仿佛已经等到了地老天荒。
跳下了车子,一把掀开了喜娘刚刚给盖好的红盖头,拎着挂满了珍贵坠饰的美丽裙角,铃铃琅琅向他跑去,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气喘吁吁,没有半分的矜持。
他遥遥望着我,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