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猓守着一群执着刀剑的护卫,空气中涌现着肃杀之气。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床榻前一盏烛火,照得林如海面色苍白,此刻他双目紧闭,昏迷了过去。从左肩到胸口赫然一条长长的刀伤,皮肉被翻了过来,伤口周围满是黑色的血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手脚不停地从伤口挤出黑血,又拿棉布擦拭,地上满是浸染过污血的棉布团。宋先生面色凝重,不时从怀中掏出珐琅西洋钟表来看时辰。突然,门口的侍卫进来禀道:“宋大人,林小姐来了。”宋先生看着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林如海,沉思片刻,道:“让她进来吧。”侍卫领命,转身出去。
待黛玉扶着孙妈妈进到卧室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刀伤,黛玉心中担忧多过恐惧,一步步地挪到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来。孙妈妈也悄悄地在一旁抹着眼泪。忽听得一个老者声音道:“林姑娘,先别着急,林总管已经去接大夫去了,应该马上就到了。”黛玉朦胧着泪眼循声望去,才发现临窗的大炕边站着位老先生,擦掉眼泪细细看去,原来是父亲的清客宋先生。知道这宋先生身份非同一般,黛玉行礼道:“宋先生,我爹爹的伤可严重?”正在忙碌的年轻男子回过头来,急道:“这个得等大夫来了才能知道。我已经尽力把毒血往外挤了,林小姐可否再准备点干净的棉布来,一会大夫来了还要用。”宋先生又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黛玉看着满地的布团,强自镇定心神,按捺住内心的悲痛,道:“我这就去准备。”吩咐孙妈妈:“妈妈,你赶紧去库房拿几匹细白棉布过来,再带些棉布去厨下烧几锅开水,将剪子和白布放开水中煮沸端过来。刚才进书房的时候,我看爹爹身边随侍的青松也在,你让他进来收拾一下。”又道:“路上轻点,不要惊动了旁人。”孙妈妈听了,忙点头去了。黛玉又对宋先生道:“我来之前已经知会了云姨娘,待会让侍卫只放云姨娘进来吧。”宋先生颔首,出门去吩咐。
待孙妈妈将白布和水盆端来,林总管也带着大夫赶来。这大夫也不多言,马上打开随身带着的药箱,又命多点烛火,在炭盆上将刀锋烧热,下手清理伤口。不久,云姨娘端着姜汤进来,见此情景,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嘴,低声呜咽起来。黛玉忙上前去扶住姨娘,拉着她避去床边的隔扇后,又轻声安慰道:“姨娘别急,大夫正在给爹爹诊治呢,咱们先定下心来等着。”云姨娘握住黛玉的手,哽咽着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听到宋先生问道:“白先生,如海的伤如何了?”那人长叹一口气。黛玉听了,心猛地揪起,忍不住闪身出来,追问道:“可是不好?还请直说。”那白先生原来是大夫,道:“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但是那刀上淬了巨毒,刀伤离着心脉又近,虽说救得及时,但毒已经侵入内里,只怕凶多吉少。”黛玉只觉得自己攸忽沉入谷底,又道:“可还有办法?”大夫叹气:“我待会就开个方子,先煎了服下。”又低声道:“看看林大人能不能醒来。”一直守在守在床边的年轻人闻言,狠狠地将拳头砸向脚踏。宋先生带着那大夫往外间开药,那年轻人亦起身相随。
隔扇后的云姨娘走出来,已是泪流满面。黛玉跪在床边的脚踏上,看着父亲青白的面色: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爹爹倒下了,府里还要有人主事。而且,爹爹为何受伤,又是被谁伤的?总得弄明白。事情既已经发生,光是流泪没用,还要想办法避免最坏的结果。
黛玉起身去了门口,站在帘内听着外间的动静。那大夫开了药,林总管带着孙妈妈拿着药方去抓药。而那年轻人,宋先生称其为柳大人。只听那柳大人道:“林大人这是被我牵连的。那日我带着人悄悄在苏州漕河查线索,不想遭人暗算,奔逃之际遇见林大人,就一起赶往苏州来。好不容易摆脱后面跟着的人,离进城还有三十里路的时候又有一伙人冒了出来,上来就使杀招,我们带的护卫死了大半。林大人为了救我,被人趁其不备砍了一刀。后来又厮斗了半日,总算将对方制服。本留着一个活口打算好好拷问,还没来得卸下巴就服毒自尽了。我看林大人的伤口渗出的是黑血,赶紧使人先往城中通知白大夫往府中赶。又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城,路上林大人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说罢,听得手指关节的咯吱声:“可恨那几个贼人,没有留下活口,断了线索。”宋先生道:“你也无须自责,咱们干的这个本就是在刀口舔血。你们刚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赶去你们中埋伏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现在如海这边有我和白先生,等天亮了你就赶紧回金陵去。事出突然,恐又有不测。我这边的暗卫你也带几个走,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白先生也道:“是啊,柳大人,你先去休息会。养好了精神,后面要查的事还多着呢。”过了一会,柳大人出门去了。又听宋大人道“白先生,如海到底如何了?”白先生的声音渐渐低沉:“林大人中的毒太过霸道,这一贴药下去,人是可以醒来,但这时日怕是…”室内安静了下来,门外传来林总管的声音:“大人,药我已经从库房里拿来了。”白先生应了一声,对宋先生道:“我去看看。待会我亲自看着煎药,这几日就留在这里。”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