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在宝钗走后还是生了半日气,乃是想到探春和黛玉走得太近。本想着借这次给探春管家的机会,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好,顺着自己的意思远了黛玉。不想俩人却是越发亲近了,都一同住到了蘅芜苑了。
当初王夫人把探春养在跟前,一来是搏个好名声,毕竟庶女不比庶子,不会分了嫡子的家产,待到大了,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若是嫁得好,还能给娘家添些助力。二来却是因着赵姨娘。她本是贾母跟前伺候的,年轻时也颇有几分姿色,人也伶俐。自贾母知道了王夫人背着人捧杀贾琏后,有心打压她,便借口贾政身边服侍的人太少,将赵姨娘给了他。
王夫人自是不甘,暗地里让人在赵姨娘的饭食里下了避孕的药。可赵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是贾母屋里出来的,又是排得上号的丫鬟,这些内院里的阴私多少知道点,所以察觉了出来,也不动声色。借着从前在贾母面前的那点体面,每日里悄悄地另做了吃的。待到怀上了探春,便在贾政跟前撒娇撒痴,另开了小灶。
王夫人当时心底便如百爪挠心般,生恐多了个庶子,且年龄和宝玉又相差无几。为以绝后患,几次想要除去这个孩子,都被赵姨娘侥幸逃脱。只是这样一来,赵姨娘便从心底里将王夫人给恨上了,暗地里寻机报复。
想到贾政是个喜欢读书的,平日里又是个正人君子的端方模样。赵姨娘便在宝玉抓周的时候,悄悄地将那宝yù_rǔ母常用的胭脂水粉摆在了桌上。宝玉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孩,哪里识得好歹,只是觉得那胭脂水粉的味儿熟悉,便伸手抓了,当场把贾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将来就是个酒色之徒。”因着宝玉生下时便口中含玉,众人便觉得他天赋异禀,是而抓周时都来瞧,只看他将来从文还是从武,不想抓了些女人用的东西。当时就有人窃窃私语,王夫人羞得满面通红。贾母在深宅大院里待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面色平静,道:“宝玉还是个才满周岁的孩子,哪里认得这些东西。从来抓周都是拿了那金贵的物件摆上来,今日却是谁放了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一句话提醒了王夫人,待她暗暗查访,知道是赵姨娘所为,心下含恨,便要发作。
此时赵姨娘以近临盆,王夫人不好下手,待到其一朝分娩,生了个女儿下来,当即命人抱了过来,养在自己跟前,对外却说是给赵姨娘的体面。能养在嫡母跟前,自是比在姨娘小妾身边强,所以也无人说什么。可是赵姨娘想好生亲近一下女儿,却总是不能。待到探春渐渐大了,见了她这个生母,认生得很。而王夫人时常授意身边的人在探春面前提那嫡出庶出的话,又在赵姨娘跟前挑唆,惹得她们母女越发生分。
贾母知道了,因着怪赵姨娘从自己身边出去,抓周时做的那些事既犯了嫡庶的忌讳,又丢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去管她。王夫人见贾母不吭气,越发地肆意妄为,常暗地里使人找赵姨娘寻衅拌嘴。渐渐地,赵姨娘便从那体面貌美的姨娘沦落成了后院里的一滩烂泥,即使后来生了贾环,也是扶不上墙了。可是即便如此,也难出王夫人胸中的恶气。因为贾政深恐宝玉真就成了个酒色纨绔,对他很是严厉,使得宝玉从小见了父亲,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又因着黛玉的事,贾政恼了王夫人,已经很久未到她房中歇息。偶尔来了,也不过是坐坐就走了的,常去了赵姨娘那儿。倒不是有多喜欢她,而是赵姨娘自被探春说了几回后,又想了数日,收起往日里那心有不甘,欲一争高下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带着贾环,督促他认真念书习字,又拘着他不许四处生事。即使再有那媳妇婆子们寻上门来风言风语的,她都一发忍耐下来,如若未闻。日子久了,倒让贾政又找到了她从前刚来自己身边时的恬静,却是耐看了几分。再有贾环的日渐懂事,贾政愈发来得勤了。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让王夫人心中不畅快。看着贾环似有出息的模样,探春还管着家,又与黛玉走得近,王夫人心中渐渐有了打算,只待寻个时机,把探春湘云一块儿捋去,将家事交给凤姐和宝钗俩人。
且说鹦哥在贾母院子里耍了半日,将近掌灯的时候才回来,禀道:“姑娘,这次三位姑娘一同理家,不为别的,是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身子都不大爽快。珠大奶奶倒没什么大病,琏二奶奶却是小产。”说罢,欲言又止。黛玉知道,在古代,对于未出阁的女孩子,是不好在她们面前提生孩子这些事的。鹦哥打听了消息,却是犹豫着该不该说下去。黛玉便道:“你且直说,在我这儿没什么避忌的。”鹦哥方道:“听说都怀了三四个月了,孩子下地的时候都看得见是个哥儿。为着这个缘故,琏二奶奶心里都不舒服,还添了下红的毛病,所以一直将养着。老太太便让二夫人带着几位姑娘管家。”
哥儿,三四个月,还下红。黛玉不禁有些奇怪,要说凤姐出身世家,做姑娘时身边就有贴身嬷嬷们照料着,应该不会有那月经不准的事情。且世家联姻,多是有利可图,自是希望亲事稳固。即便有这回事,也会好生调养,以待将来出了阁,能生下孩子在夫家站住脚。如今凤姐怀孕三四个月却不自知,那就是月经不调,也就是进了贾家才有的毛病。再说,小产后,贾家必会寻太医过来诊脉,好生将养,如何又会添了下红的症候?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