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忙碌了月余,整幅绣屏已现雏形,尤其是那青绿的山峦,与画上无异,还更加立体鲜明。而清明即将到来,黛玉接到林家族长寄来的书信,道林如海夫妇的墓冢常有人打理,又备好了香烛纸草等物,只待节气那天便使人祭拜一番。黛玉想回南边祭祀,到底路途遥远,便决定那天去大相国寺做场法事,遥祭父母。
因想到南边,且眼下做着刺绣的行当,平日所用丝线甚多。而江南广植桑树,以桑蚕为生的人家亦是不少。若是能在南边寻到一处好的丝线铺子,从那里采买上好的丝线,也能节省点成本,又能指定丝线的颜色,比自己费神四处寻找要强得多。
黛玉便请了郝管事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郝管事道:“南边绣娘颇多,丝线铺子也不少。但是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需寻一个久做这行生意的买办,方能事半功倍。”又道:“这些年我常在南边走动,虽说经手的是些锦缎布匹之物,也还认识几个丝线行当的掌柜。不若我往南边走一趟,寻一寻故旧,或许还有法子。”黛玉想着郝管事年岁渐长,一人料理着三个铺子终有些吃力。其长子已是进了林记银楼,次子幼子却是入了学,忖度着将来是想正经读书搏功名的。而锦缎庄和锦绣阁也需要管事打理,所幸年前已是将青松苍柏送到了铺子里,正好此次跟着郝管事出去见见世面。便道:“郝管事此去江南,可将青松苍柏带上,也算是一番历练。”又想着现今不比从前,此去乃是新辟门路。道:“若是有什么急难处,可去寻了林家族长那里,想来他是不会拒了的。”郝管事笑着应了,带了俩人去江南不提。
到了清明这日,黛玉和云姨娘备好了祭拜之物,坐了马车去了大相国寺,请和尚们做了法事。因这日并非初八,宋先生想来不会过来,黛玉她们吃了寺里备的斋饭便打道回府。只是这次在偏殿里,黛玉又遇上了那次所见的修行女子,但见她眉目清冷,立在佛前念念有词。待要再看,人却已是远去,只留下一个纤袅的背影。
等到《千里江山图》绣完,郝管事他们也从江南赶了回来,已是寻好了几处地方,最后还需黛玉定夺。云姨娘听了,对黛玉道:“不是信不过郝管事他们,到底是男人,对刺绣这一行知之甚少。需得找个会的人,实地去看了,方才妥当。要不我去看看,小时跟在家母身边,她曾教过我如何辨别丝线的好坏。那上乘的丝线不仅颜色鲜艳,经久不褪,还润泽光滑,绣出来的东西也会增色不少。”黛玉道:“只是南边离着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却是颠簸辛苦。姨娘年纪渐长,怕是有些受不住。”云姨娘笑道:“我哪有那般娇贵,从前做丫鬟时可比现在要辛劳。再说郝管事那边已是选定了几户人家,我此去只须看看丝线的成色,问问染色流程,舟车安顿自有管事们办了,不需我亲力亲为,哪里就会累了。”黛玉便道:“容我再考虑几日。”
想了几天,云姨娘又提了几次。黛玉想着丝线事关着绣品的质量,若是要想把锦绣阁好好开下去,南边那一趟必是要跑的。云姨娘家里原就是开刺绣铺子的,耳濡目染,她过去看看,也好放心些。到底了允了云姨娘,又不放心她一人在外,除了让绣枝织锦陪着,仍旧将青松苍柏派了过去,另又让林总管安排了几个老成的管事和媳妇子跟着。郝管事因着锦绣阁这边的《千里江山图》绣屏快到了交货的日子,锦缎庄和银楼那边也久未过去,便留了下来。择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黛玉将这一行人直送到城门外方回转。
不想在城门口遇见了出城办事的贾琏,见了黛玉,讶道:“林妹妹怎么在这儿,看着像是送行的样子?”黛玉知道无可隐瞒,毕竟京中除了贾家,自己别无其他的亲眷,便道:“前日里林家族里来了信,说是今年南方久雨,先父先母的陵墓需要修葺。本该我回去一趟的,只是京里这边脱不开身,便让我那姨娘代我回去看看,顺便祭拜一下父母。方才是送了她出京去的。”贾琏知道林家铺子的生意日渐兴隆,必是有许多事需黛玉料理,听她如此说,也不疑有它,道:“既如此,那林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叨扰了。”说罢,扬鞭打马去了。
待贾琏办完了事,回了荣国府,寻了凤姐,道:“你这几日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抽空提提林妹妹。如今她那姨娘去了南边,家里边就剩她一个,让老太太接她过来住几日。”凤姐自出了月后,下红渐止,可身子骨仍是不爽快,依旧喝着药调养。虽有心想要掌理家务,但一来身子还未大愈,终有些勉强;二来有湘云宝钗在,强行揽来差事,只会惹得老太太和姑母不高兴,却是两头不讨好。因此安心养病,精神略好时便常在贾母跟前待着,哄着老人家高兴,在府里仍旧有几分体面。
今见贾琏这般说,凤姐便道:“林妹妹才回家多久,又接过来?二太太见着,未必高兴。”贾琏道:“理她呢。咱们终究是大房的,将来总要分家的。如今你卸了差事,正好有空。等林妹妹过来了,多和她走动走动,必是不会错的。”凤姐嘟哝着嘴道:“你这般爬杆贴过去,人家未必领情。你想和人家做生意,也要看人家是否乐意。”贾琏道:“即便做不成,也让老太太见着心里高兴。将来啊,也偏着咱们一些。”凤姐知贾琏是想着老太太的那些箱笼私房,心里虽有些鄙夷,但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