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探春自得了大观园里开源节流的法子,和湘云宝钗商议。湘云自幼待在贾母身边,又被当作将来的宝二奶奶看待,贾母自是教了她许多管家理帐的知识。因而,接手家务后,看着荣国府里的烂帐,忍不住悄悄地向贾母说了。贾母管家几十年,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必是数十年来的疴疾,又岂是一朝可以剜去的。只得一面教着湘云如何弄清其中的门道,一面免了各房各处对她的日常孝敬,减省自己房里的用度,再徐徐图之。而宝钗跟在薛姨妈身边理着家事,管了几日,渐知贾家的情弊。但她素来是那“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性子,自是不会说什么,只不过看着王夫人的眼色行事。而今探春提了这么个主意,湘云和宝钗俱都赞同。又唤了园中的妈妈们过来,将这事说了,众人自是乐意,争相应承。
见得如此,宝钗便想得要深一层:前几次都是王夫人想着法子为她在荣国府中搏名声,揽人情,也该自己使把劲。现今有了这事,倒是撞到她手上来,便道:“妈妈们辛苦了一年,若是将这些出息尽数交到账房里,按着惯例,那边必是要分润几成的,也是府里的旧例。不若不入账,只将园里的众人的头油、胭脂、香、纸,还有各处的笤帚、掸子并大小禽鸟吃的粮食由这些妈妈们包了,下剩的再拿些抽头出来,散与其他没包了草木的妈妈们,也让她们沾些好处。待到花开了,结果子的时候,也能帮着看顾点,却是比你们自个儿辛苦熬神时时守着要强些。”此言一出,妈妈们俱是欢呼,一来不用受账房那头的揉搓,二来不过拿出若干贯钱来散与众人,却还能得些助力。
探春却皱了眉头,如此行事固是免了园中的开支,但却不能开源。且这花儿草儿的出息具体是多少,尚且不知。若是盈余不够,一年后就没人愿意再做,却是可惜了这一番安排;若是盈余充足,下人们手头富足了,做主子的就不好辖制。抬头见宝钗立在那儿面带微笑,妈妈们奉承不尽,暗道:“合着是拿着咱们家的钱财为自个搏人情呢。”心下便有些不岔,想了想,却是计上心来。
探春拉了湘云,笑对众人道:“宝姐姐这法子好是好,只是有一样,若是妈妈劳累一年到头,所得的出息不够园子里的花销,岂不是让妈妈们白白辛苦了。不如这样,我先算一下园子里一年到底要多少开支,使人去外面问一下花草藤萝的市价。等这两样妥当了,再请妈妈们过来,估算各处的收成,再行定夺,如何?”说着,却是看着湘云。
湘云原就在肚里筹算,自是想到此处关节。可宝钗先开了口,又见妈妈们都喜不自胜,若是自己否了,就得罪了一干人。此时闻探春之言,当即笑道:“探春这话说得极是。咱们唤了妈妈们来,本就是想着兴利节用,顺带着让大家伙儿也能挣点额外的补贴补贴家用,也是府里对众人的体恤。若是不仔细筹算,到时入不敷出,还要大家自个贴补钱财进去,却是辜负了众位。”妈妈们听了,虽不能似宝钗所说那般拢了出息到自个手里,却也有几分道理,纷纷应了,道只等姑娘们吩咐。宝钗见状,也不好再说得什么。
探春拿了园中丫鬟媳妇婆子们的名册,和湘云一道仔细算了一年头油胭脂所需的开销,又依着旧年的账册估算了园中各处所需的耗费,一一记下,共计四百两银子。宝钗道自家在京城中还有几处香料茶叶药铺,却是可以问问花草香料的进价,自回去喊掌柜的进来问话。探春却终有些放心不下,想着买东西尚且三家不同价,想必花草香料的收价也分三六九等。为稳妥计,探春将这话和湘云说了,湘云去贾母跟前提了提。贾母便吩咐林之孝带着小厮跑遍了京城,送进来一份单子,写明了京城各处香料茶叶药铺收购花草香料的价位。
探春拿了这单子和宝钗送过来的一比较,却是薛家的要比别家的高上许多。宝钗知道了,开始起忧心起家中的铺子来。而探春却是松了一口气,按最低价来折算园子里一年的出息,还能盈余八百两银子,抵得上一个铺面的出息。若是拿来买地,也可添上几亩。湘云见了,讶道:“想不到竟能盈余这么多。”想着若是报与王夫人,有宝钗之前的话,怕还是遂了她的愿。不若直接回了贾母,当着众人的面,王夫人也不好兀自安排。湘云便拉着探春一道拟了一个单子,细细列了明细,又注明了盈余,趁着和探春宝钗去贾母那里用膳的时候,拿出与贾母瞧。
彼时王夫人薛姨妈凤姐俱在,贾母戴上玳瑁眼镜看了,又传与众人看了,笑道:“我瞧着甚好。难为你们能有这般筹算。”湘云笑道:“老祖宗,要说这头一份可得归探春。不仅是她先提出来的法子,还仔细算了,不然咱们还不知能有这么多出息呢。”又瞥了一眼宝钗,笑道:“就是宝姐姐好生大方,原说一文不取,只管给了园子里的那些妈妈们呢。”宝钗低了头不语,
王夫人就道:“宝钗这孩子心实,不过是想着体恤下面的人。且咱们家从来都是宽柔以待下人的。”又问探春道:“你这法子好是好。只是这些婆子们得了地,做了一年,自个又不能得了这好处,必会凑合着应付了。再者,她们管了这一项,将来必是不许随意摘只花,扯个果儿的,岂不委屈了你们姊妹?”探春笑道:“太太说的,我已是想到了。每年府里只收五成的出息,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