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对宫里的事一无所知,进了伦布的别庄,那些个烦心事很快忘得精光,伦布算是个纨绔子弟,虽说不至于整日里斗鸡遛狗,那也是吃喝玩乐样样都懂一些,近些年新开的一些游乐场所,他可一样都没漏过,京城大街小巷如数家珍。
“难怪你会被动家法!”保成喝了点酒,笑嘻嘻专戳伦布心肝,一点面子也不给。
两人这会正在一座亭子里边喝酒边唠嗑,下人退得远远的,两人都喝多了,伦布毫无形象翘起二郎腿,挑眉哼哼,晃悠着酒杯,俊美的五官生动鲜活:“你是羡慕我呢吧,别急,说不得你明儿也会尝家法的滋味了,哈哈……”
“才不会!”保成拍桌而起。
声音大得伦布手里的酒都险些撒了,仗着酒劲壮胆,加上保成从见面起就没端过架子,伦布一点也不怕他,胡咧咧嚷道:“有理不在声高呢,你吓唬谁呀,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和李明那没学问的家伙一样,什么有理不在声高,话都不会说。”保成一脸嫌弃坐下来,小脸红通通的,满嘴酒气,歪靠着石桌:“孤的意思,就算皇阿玛真对孤生气,有额娘在呢,绝不会打孤的板子的!”
“那也是,想当年,我额娘在时,救了我多少次呀,呜呜,我的亲娘哎……”伦布说着说着,哭起他娘来,拍着大腿,涕泪纵横。
保成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听他哭娘不由想起自家缠绵病榻的额娘,鼻头一酸,眼角也红了。
伦布酒意上头放肆哭了一场,有些发窘,耳朵发热,呵呵笑了两声:“我这人啊,就是皮厚肉粗,小时候打板子就可劲逃,如今倒是想得紧了。”
“你想挨板子,那还不容易,孤回头求阿玛赏你顿板子!”保成只觉酒意一波接一波涌上,一手支着脸颊,恍惚的笑。
“我可不要,现在可没人给我求情!”伦布拼命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想当年,除了额娘就我那姐姐最护着我,她刚进宫那年,我才四岁,突然不见了结界见天哭闹,皇上听说后恩准我常常进宫看她,有次在坤宁宫遇上,玩笑说要打我板子,吓得我之后再不肯进宫……”
“额娘护你,你做梦呢吧,孤从未听额娘提起过你?”保成嗤笑一声,胳膊一松,身子往石桌上侧趴去,头好晕。
皇后和赫舍里氏一族的关系人尽皆知,伦布没处反驳,臊红了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忍不住气哼哼道:“我可没骗你,我姐以前温柔淑德又孝顺,女红更是一绝,我的小汗巾荷包香袋什么都是她亲手绣的,每年还会给我做好几套衣裳,现在还留着呢……”
回忆起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伦布就有变身话痨的趋势,但独角戏未免无趣,待发现太子居然趴下了,大不敬过去推了他一把。
“别闹!”保成含糊不清哼了哼,换了方向,呼吸声绵长舒缓。
“哈,你醉了,才喝这么点!”伦布又推他,少年修长的身影动也不动,显然睡得沉了,伦布哼哼唧唧一阵,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静静的站了会,冷风一吹,伦布打了个寒颤,忽的轻笑出声,说不出的苦涩,在静寂的秋夜格外清晰,胡乱抹了把脸,眸子里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是纨绔,稍微长大点就喜好饮酒作乐,酒量自然不是太子可比,看着少年还未完全长开极似皇后的五官,压抑心底的哀伤失望怨怼随着酒意一点点涌上:“从不提起我也就算了,为何连额娘求见都不允,她为了你难产昏迷哭晕了多少回,夜夜念经到天亮,临终前还叫着你的名字,你怎么可以,为什么会变这样?”
“爷,宫里来人了!”……
保成并未完全睡熟,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这地方毕竟陌生,心里也存了点事,虽然醉熏熏的,还是把伦布话一字不漏听进了耳朵里,头脑混沌隐隐觉得奇怪,也没什么多的想法,待听得何玉柱的声音,全然放松下来,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捂着脑袋哼哼着醒来,保成睁开眼,陌生的环境立时戒备起来。
“主子,您醒了!”何玉柱听见动静探头一看,惊喜的推门进来:“醒酒茶一直温着,奴才这就给您端来?”
“不用。”保成立刻想起昨天的糊涂事,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取出李明特制的解酒丸,纳入口中,等待起效的时间,忙问起宫里的情况,他到了别庄没接到额娘的回信,心里郁闷,才不小心喝得多了,这会不由忐忑,这还是第一次和额娘闹脾气呢,虽然是他单方面的!
何玉柱上前伺候他更衣,他昨晚出宫特意带了一整套的:“皇上口谕让奴才带了侍卫过来,奴才都糊里糊涂的,到了这才知道原来您在这。奴才一直在毓庆宫等您呢,六阿哥很担心您,奴才没用,他晚膳就用了一点,四阿哥下学也去找过您……”
昨天的事宫里闹得沸沸扬扬,何玉柱在被派出宫时就明白皇上定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些的,自然不敢多言,只含糊提了几句。
“那坤宁宫呢,可有说什么?”保成打断他,不自觉板正身体。
“这……”何玉柱垂下手,恭敬躬身的姿势微微绷紧,声音也带上了丝紧张:“奴才没得太子爷允许,也不敢打搅皇后娘娘歇息,没去禀告您出宫的事,只是申时正甘珠姑姑去毓庆宫打探您的行踪,奴才问了,不是皇后娘娘派她问的。”
保成心里顿觉不对,如果额娘没不高兴,怎么一点消息都不回呢?如果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