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锦绣心中不由一荡,她哪能不知道夫君这是专门带自己见识大齐风光,虽高兴却又担心害他耽误行程,不由蹙眉道:“走了好几天了还在京畿道,这么玩乐成么?”
“没事,去西北本就要路过麟游,多待一两日不碍事,往后路过没风景的地方时走快些就成。”段荣轩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没告诉她若不是顾虑要去西北接管“珍宝阁”的生意还能再多安排点游玩处。
或者说,要换成魏五郎单独赴任他说不定还更慢,前例中,文官拖家带口走三千里花个两年时间的不止一两个。
大齐,越来越向重文轻武发展,世家大族的子弟、门生都只愿待在繁华城镇,没谁乐意去西北或西南为官,即便去了也大多胡来,门户看守不了反而导致蛮夷作乱……若再不改变,前途堪忧。
段荣轩心里琢磨不休,少了人催促的马儿越发懒散,近乎龟速的缓缓溜达。
他们行得慢,魏五郎一行唯马首是瞻的也并不快。
当兰聪换上华服,凑够了婢女举着步障走出马车,想要以四处转悠看风景为借口,实则打算依葫芦画瓢展示一番贵妇风采时,一仰头就遥遥看见那对夫妻骑了马脱离车队在路边看风景。
原本婢女成群的段家主母却突然只戴了帷帽,穿着打扮似乎也不再金光闪闪。兰聪陪着丈夫走近一看,竟发觉自己想要用贵气比划下去的人已经换作了清新自然风格,素雅裙衫衬着青山绿水间倒像是水墨淡彩一般,隐隐透出股飘飘欲仙的气质。
“淡妆浓抹总相宜啊……”魏五郎望着锦绣斜坐马上的侧影忍不住啧啧作声,换回兰聪恶狠狠的一瞪。
“他们来了。”荣轩余光瞟见魏家夫妻靠近,不由出声提醒锦绣,要她提前酝酿一下控制好情绪。
方才他就告知了妻子,今日路过麟游县其县令会安排酒宴洗尘,此人恰好又是兰家姻亲,想必魏五郎也提前打过招呼,期望用这机会迂回拉近关系。一路出行不可能永远回避,此次只能与他们一同饮宴。至于往后么,可再议。
锦绣坐在马鞍上被夫君紧捏着手安抚,深呼吸几次后终于鼓起勇气回首望了过去。入目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头一次看到魏五郎如此献媚的笑,兰聪那强压火气的问好也叫她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是锦绣平生头一回居高临下看他们,这一对曾经高高在上主宰她命运的男女,不再气势汹汹眼眉间反倒流露出一种卑微的感觉。
她心中依然是有恨的,那身体上偶尔会冒出来的莫名痛楚却不曾出现,她也不再像出行那日一样抑不住的战栗,而是觉得心头底气十足,甚至还有了笑的冲动。
在下马后真正与仇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锦绣终于彻底理解了荣轩说过的一句话:“权利,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她甚至能非常平静的与对方见礼。隔着帷帽,魏五郎他们看不清锦绣究竟有多美,也察觉不到她细微处的厌恶表情,只觉得其身材曼妙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登徒子魏五郎瞬间便心神荡漾了,极其殷勤的攀谈、引路,以至于兰聪心底的怒意与嫉恨之情越发盛开——看不清脸都这样了,晚上饮宴时一同吃喝他岂不是更能一饱眼福?!
要知道,大齐民风开放,未婚女子不见外男倒还能行,与县令、县丞这样已婚的几对夫妇小聚会时通常不会完全隔开男女席位,顶多不过分桌而坐。
果不其然,到晚间时县令家中厅内只分了男女两桌,虽隔着整个厅室但为方便看歌舞,女眷席位前仅仅象征性竖了一块近乎透明的屏风,并不隔绝相互间的视线与交谈。
在荣轩的巧手装扮下,锦绣自然是霞裙月帔绰约多姿的模样,笑起来微微弯了眼眉既媚又柔的顿时酥了一干人的心窝,连县令妻子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神色。
她与荣轩携手入大厅后与众人见礼,顺带一瞟餐桌便看见有婢女正端来好些螃蟹,不由笑道:“眨眼间又到了吃蟹的季节啊,上回吃了蟹酿橙,这次却不知是什么?”
螃蟹虽味美却也昂贵,又并非人人都能吃得优雅,通常只是自家人关门享用。小门小户的娘子们出去做客最怕吃蟹,不知人家到底是盛情款待还是存心想看自己出糗。
今回么,一准是后者了。锦绣微微笑着任由县令娘子与兰聪一左一右拉自己入席,等奏起歌舞开怀用餐时,她毫不怯场的取用银质小工具熟练的持螯剔肉吃得香美,动作倒比兰聪还优雅迅速。
开食肆的不会吃螃蟹岂不是笑话?何况,荣轩早就训练过她的仪态举止,怎么着也不可能被个三流世家的比下去。
兰聪见不到面容姣好的锦绣处处比自己能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心想商户女大多文采不佳便笑着提议道:“只是吃喝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来吟诗?”
早算到有这出戏的锦绣装着惊讶的哭脸,心头却在暗暗发笑。她早就有了个专门帮自己捉刀作诗的女先生,每每赴宴前都会根据节令和主题背诵相宜的诗句!
几个女君行着酒令先赋菊花,又咏螃蟹,锦绣靠讲笑话躲了两回,最后在兰聪的催逼下看着热腾腾的清蒸大闸蟹与菊花蟹黄斗蹙眉沉吟。
敲了半晌后,兰聪忍不住含笑道:“您难道是不擅长作诗?出嫁前家里不曾教过么?”
“确实不擅长呢,学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