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在桂平停留了两日,便与吴永博同领船队向郁江上游进发。
目的地:贵县。
这是一次例行的运输任务,水营出动了10条河运船,同行的还有30多条运粮民船,总计装载了数千石的米粮盐肉酒水,足够万人规模的部队一个月的给养。
一条大江波浪宽,两岸竟是一马平川。
金士麒坐在船头,吹着煦暖的和风欣赏大好河山。只见南北河岸上山村星罗棋布,田间阡陌纵横。郁江和浔江平原有良田百万亩,是全广西富庶的区域,真叫人垂涎啊。金士麒不仅赞叹,平畴一望天豁岚空,不意万山之中,竟有此旷荡之肥田沃野![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战争肆虐过。
胡扶龙去年起兵之后,附近几个州县闻风而动,各山各峒的蛮民都来依附,最多时聚兵马三万。那山村田园半数遭焚毁,肥沃的田地被撂荒了整整一年,已是杂草丛生兔走鹰飞。柳州水营船行数日,岸上经常是数里不见人烟,只留下一处处战乱的痕迹。
真让人心中酸楚啊!
这一路上,金士麒做足了自身的安全保障工作。论行舟、露营都万分谨慎,大热的天也穿着锁甲,身边还常备2名持盾牌的亲兵。
范江荣送来的那份关于浔州卫的密报,让他深感严峻。
他上次来浔州,浔州卫蔡文豹就给靖江王爷当了走狗,又是抓人又是剁手。若不是后来其自家后院起火、被胡扶龙偷袭。那厮说不定也会对金士麒下手。
虽然范江荣的密报中语焉不详,但金士麒深信。他要跟姓蔡的真刀真枪地干一次了。
……
六月六日,水营船队抵达浔州西部的贵县。
那贵县就矗立在郁江北岸,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子腥臭气。
那是战场的气息。
胡扶龙去年兴兵时便攻克了这座县城,随后又被浔州卫指挥使蔡景焕父子夺回。之后便你来我往鏖战了几十个回合,兵民死伤数以万计。于是那城外田野之中血肉陈叠,变得比肥沃。
直至上个月,何玉九率领的北路大军追着胡扶龙,打得他节节败退。这贵县才彻底解围。随后广西总兵纪元宪也率领东路主力抵达这里,如今的贵县已是大军云集。
柳州水营抵达贵县之后,各船都忙着卸货交接,金士麒就去参拜广西总兵纪元宪。纪元宪正在指挥他旗下各部队向南突进。那总兵堂中摆着硕大的地图,上面插满了小旗子:桂林右营、浔州营、广州前营、肇庆营、雷州营……正汇集成一只漂亮的“左勾拳”,凌厉地打向贵县南方的胡贼聚集区域。
纪元宪与金士麒没有什么客套话可说,直接派了一项任务给他。
“瓦塘!”
纪总兵指着郁江上游的一处小镇。然后把“柳州水营”的小旗子插了上去。
金士麒顿时有一种被强行按倒的感觉。
那个小镇是郁江南岸的一处要地。据前方传来的消息,来自广东的兄弟部队——雷州营已经突入此地,胡贼兵马正溃不成军四下逃散。纪元宪命令金士麒去瓦塘镇建立一个“前进基地”,修造码头和粮仓。[
金士麒得令之后,次日清晨便出发了。他率领的仍是那10条河运船、50名私兵和一支“暗箭突击分队”。柳州水营的工兵大队正巧也在贵县,金士麒便带走了一个中队100人。还有满满几船的材料设备。
这一次虽然是在“安全区”执行“建设任务”,金士麒仍命令士兵们带足药。因为老冤家浔州卫就在那一带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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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队逆流而上,次日傍晚才抵达瓦塘镇。
那是南岸的一座小镇子,或者说是一大片农舍。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
远处青山上映衬着霞光,连绵的翠竹掩映在朦胧烟雨之中。近处的稻田如波涛翻滚。三三两两的农人缓步归家。低矮的房舍,白墙青瓦,草垛谷仓相互掩映,道道炊烟在雨雾中腾起,一群孩童正在江边戏水嬉闹。
路口有一座闲置的屯堡,除此之外连城垣都没有。一切都散发着闲逸祥和的田园气息。
水营船队缓缓靠近河岸,便有些乡民们遥望他们。大船在陈旧的木码头上接连靠拢,孩童们便欢叫着奔过来。
金士麒令人上岸询查,此地确实是瓦塘镇。村民说前日有一小队官兵来过,抢了几只牛,又翻了几个婆娘之后就走了。金士麒便下令泊船上岸,他派出“暗箭部队”向东、向北搜寻,又派了千总吴永博去见本地的里正乡老。他自己则带领大队进入屯堡。
在金士麒的地图上,这座屯堡本应驻扎着奉议卫的一个百户所,编制几十个户世兵,守着几条破船。但时至天启年间,这里早已兵去堡空。堡内的几处房舍都塌了,变成了一堆堆的碎砖乱石,住满了毒蛇和田鼠。外墙虽然没有塌陷,但墙头也破损不堪,像是被啃过一遍。
水兵开始清理屯堡,准备安营。他们抓蛇抓田鼠,开膛,削皮,炭烤,红烧,香气四溢。没多久,便有乡民来贩卖酒食、水果、鲜鱼,还有人牵了鸡鸭,还有人捧了一罐子红糖向金士麒销,不甜不要钱。此处民风真是质朴和善。
金士麒又翻开他的宝贝地图。这地图上标注着军情司探查的信息,记载着这镇子西头有个佛寺,寺中有一座高达五层的木塔,可以遥望十几里的距离。他便带上半数的私兵和随从进了镇子。
镇子里都是低矮残损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