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乱!
8门小山炮迅速掉转方向,重新固定了炮架,炮兵们正飞速调整炮口角度。
“车载重步兵”们早已下了车,他们向前进了一百多步,沿着山路潜藏。他们抬来了上百只火箭箱,只等胡扶龙的大驾光临。
现在的情形有些严峻!
在山梁的另外一面,这条山路的更高处,金士骏的炮击还在继续。那座屯堡牢牢地挡在山岭的最高处。而胡扶龙的追兵正从山下赶来,把金氏兄弟俩堵在了山路中央。这前后都是“狭路相逢”之势,不知是勇者占上风,还是火器能称王。[
这亚热带的山野之中植被茂密,放眼望去杂草、藤蔓、荆棘丛生,高大的乔木更是遮天蔽日。官兵们只能大概地辨别这四周的地势——哪里是山,哪里是深谷,哪里是路,哪里是贼子们即将突然跳出来的地方。幸亏山路下面还藏有几组暗哨,他们不断地报告着贼兵的动向。
“贼已逼近至一里了!”“他们也披甲备弓箭,看来要拼命!”“胡、胡、胡老贼!穿黑甲的就是他,我真看到了……”“老贼分了骑兵突进,已不足二百步。”
此时天还未大亮,满山的树林中洋溢着淡蓝色光芒。金士麒的士兵们潜藏在丛林中,躲避在岩石的阴影里,蹲在火炮的楯板后,临战前的气氛逼人窒息。他们把火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喝掉了半竹筒的水,把手心的汗水擦在衣甲上,又重新攥住滑腻的兵器。
忽然间,一群群的野鸟从林中惊起。虽然看不见它们。那万千的翅膀在拍打着,还有呕哑嘲哳的鸣叫声划破了耳膜,真是招人烦啊!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漫天的树冠如绿色的云浪般翻腾。树叶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彩,如粼粼的波光。
天启七年七月十一日的朝阳。它升起来了。
“这是最后一天!”金士麒嘀咕着。他掏出了一颗糖块要塞进嘴巴里,手一颤却落在地上。他正要弯腰,却听密林中“轰”地一片爆响。
开火了。
明军一轮火铳齐射射翻了前面几个贼子,紧接着便是小虎尊炮砰砰乱响,好象是骂街似的!火箭更是一箱箱地射过去,喷涌不绝。凄厉的声音好似万千的鸟儿在嘶鸣。
那些火焰的精灵啊。一丛丛地窜入丛林。它们犹如炽热的丝线交错而过,在潮热的空气中编织着绚丽的大网,所到处于腾起璀璨的火光。数道尾烟在山峦之间弥漫着,化作一股股的云浪,翻滚着蒸腾着!
这就是丛林之战!
这就是决战!
官兵本想着放贼兵大队上来,等他们全都暴露了。退可退了,再杀他们!但士兵们太紧张了,根本没那耐心。前面几十个贼子一露面他们就抑制不住了,立刻开火!立刻杀上一轮!
丛林中树影婆娑、硝烟弥漫,人影混杂根本分不清敌兵贼子。士兵们只是疯狂地搬着火箭箱,对着既定方向泼洒出去,一轮一轮不停地压制!压制!狂射不止……论如何那贼子就在下面两三里的山路之间。论几百几千人都要在这一轮火力泼洒下心神俱裂皮开肉绽!
南丹军的阵地上到处都是英武的身影,到处都是轰鸣声、爆裂声、喊叫声,他们呼唤着火力,招呼着药供给,招呼着向前进。军官们指着山谷对面的风吹草动,号令士兵们火铳齐射。一队刀盾兵则冒死突进了几十米,向山路的拐角后面丢掷手雷,然后齐齐倒伏躲避。待硝烟腾起,后面的长枪兵就冲杀出去!
紧接着,“8斤小山炮”也打响了。
金士麒百里迢迢带来的炮兵。他们穿越沼泽、冲破黑暗、爬上山坡,终于开工了!
炮兵阵地上白烟弥漫,砂石飞腾,汉子们都堵着耳朵蹲在地上,随后立刻跳起来扑向那金属的小伙伴。飞速地操纵着那小巧而威猛的战争神物。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已千百次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藏宝港的兵工演示堂,在迁江的训练场,在浔州的战场上,他们一次次地被烧伤、烫伤,洒落血汗,甚至炸膛付出伤亡,为的就是这一刻的辉煌。[
“填充!”“你娘的哑火!”“轮子加固!”军官和旗长们嘶声吼叫,“西十三度,仰角二十六!”一门门小炮重新校准了方向,斜指向同一处方向。“呀,着火了,咋整?”“别慌,快灌水!”
一轮填充完毕,8斤小山炮们逐一发射。道道火光冲天而去,在山林上空划开一道浑圆的曲线,坠落……轰然爆炸。
按照藏宝港的兵工规格,“8斤炮”是一种口径的表述方式。按照铅的密度和10的冗余量,换算直径为寸,相当于后世的100,足以塞进一只拳头大的铅。但炮兵此刻正在装填的是一种“尖头圆柱体”的开花榴。炮通体用铁皮锻造,内藏8斤的战斗部和1斤发射药,总重11斤。
这种炮操作简单、防水防潮、小巧轻盈,一分钟就可以完成填充。它的最大优势就是价格便宜,每枚炮的“内部售价”为1两银子。与同样杀伤效力的火箭相比,成本只有1\3,深受官府和将军们的喜爱。
它也有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射程太近,40度角的最大射程不足2里,而精确射程只有1里。此刻在丛林中进行盲射,精度就更差了。炮兵们只是大致地知道贼子的方位,那些可怜虫就分布在下面的山路上,大概是吧……
不管三千二十一,先轰他一百炮再说。
……
金士麒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与陆营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