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抡圆了,“啪”地落下。金士麒身子一颤,喉间忍不住“吭”了一声。
真疼啊!像是被火燎着,疼得直透骨髓。半个身子忍不住地打颤,紧接着全身都滚烫起来。“你娘的,真……真听话……我干!”金士麒心里骂着,牙齿间丝丝地抽着凉气。
“一!”背后有人吼着计数。
金士麒抬起头,跪直了身子,冲着在场的士兵们咧嘴一笑。他正想做出很爷们的样子喊声“再来!”,第二鞭子却猝然打落。他终于忍不住地哀叫一声,半身酸软得差点摔倒在地。牙齿不由自主地颤抖嗑咬着,疼得甚至泪水都喷了出来。
“二!”
金士麒大口吸着气,体味着背上的感触,那是真真切切的疼痛,疼得胸口一阵阵气闷,浑身的汗水滋滋地从千百个毛孔里渗出。鞭痕好像火焰在蔓延,好象整个人从后背上被生生撕裂。
“真是自虐!”金士麒顽强地目视着前面的士兵们,坚实的炮台和昂扬的火炮。他心里却想着那背后的码头,那座白色的围帐中躺着的几十具尸体,“好吧,毕竟我活着,就用这点血肉去……去祭那些为我死的人!也为了……栓住你们这些活人。”
第三鞭打下,他这一次忍住了,没哼出声来。“我进步了,我进步了!”金士麒胡乱地想着,“幸亏打鞭子,若是军棍就惨了……大家都说我运气好嘛……”
此刻的大炮台上聚集了几百人,后面还有更多的士兵奔跑过来。也许是他们心性如铁。也许已经见过太多的血腥,也许是对主将的不解。柳州水营上下数百人都鸦雀声,大炮台上凝结着一股静谧的、甚至是圣洁的气息。王莱,还有其他千总、把总军官们也都肃穆地凝视着金士麒。这帮家伙并没有动情地跪下来劝阻、喊着要以身替什么的。[
这帮混蛋,他们心里也都狠着呢!
若是莫儿看到这一幕,她肯定会扑上来了;若是达妮甚至要夺鞭子了。但此刻的小瑶却顽强地站在门前,她一手紧攥着门框,一手紧扯着衣角。她小脸惨白,却坚忍地望着金士麒的受刑场面。每当一鞭子打下。她的身子也随之一颤,清澈的双眸却一眨不眨。
忽然间,炮台石阶的辕门之前传来一阵哄闹声。
是十几个葡萄牙人被拦在了门外,有士兵也有官员模样的人。领头的中年葡人穿着一身漂亮的蓝色制服,却敞着衣襟,露着一片胸毛。他面色红润,身体粗壮。一副心肠很好又很能喝酒的样子。
此人正是澳门的“代理总督”,托马斯维耶拉。
此刻的维耶拉总督眼神有些迷离,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半小时前他刚醒来时,曾坐在床铺上发呆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是被打晕的……没错,是被本地那些葡萄牙商人、船长、冒险家混蛋们合伙打晕的!那帮混蛋竟然围攻他。还背后敲脑袋,一点风度都没有。至于打晕的理由……想起来了,是为了澳门的防御策略。这帮罪犯竟然不听从我总督的命令,我要绞死他们!
维耶拉总督正想召集兵士,找那些混蛋们去算帐。却听说了更惊人的消息:明国水师竟然到了澳门,竟然差点攻入总督府。竟声称与澳门人合伙抗击西班牙人,他们竟然还占据了港口的两处炮台!
“竟发生这么多事?我真的只睡了一天吗?”维耶拉深感不可思议。“有没有弄错,真是明国?”
“就是明国,广东巡海道参将!据说是广西的兵。”
维耶拉总督哼了一声,他打心眼里不信任明军。对于所有的葡人来说,明国官员和军队都不可信任——他们只会欺诈、勒索,都是些耻狡诈之徒!
总督判断,这伙明军是来趁火打劫的……或许是来避难的,或许是为了敷衍皇帝被迫出兵的,或许是不知深浅来送死的!论如何,维耶拉坚信自己是澳门唯一的领袖,他肩负着澳门的责任。而被明军占据的两座炮台尤为重要,必须要回来。
于是他就带上自己属下的军官和士兵,还有一些比较亲近的本地商人,一起来见明军的金参将。
没想到他们刚走上炮台的石阶,隔着拒马和栅栏,竟然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兵士林立,鞭子挥舞,鲜血滴答,声声哀叫……他们顿时就惊呆了。
幸亏只有五鞭子,行刑很快就结束了,那个受刑的明国将军被属下们簇拥起来。他后脊上鲜红的鞭痕,就好象五道杠一样鲜明!看在外国友人眼里也是触目惊心、胸口烦闷!那将军却开众人走到士兵们面前高声讲演了几句,在场的士兵们就齐声呼号气势如虹,好像分银子分女人一般快乐……真是一群奇妙的生物啊![
稍后,维耶拉总督一行人被请入营中。
金士麒大马金刀地坐在一门铜炮基座上。他仍然赤着身子,由着两名医匠处理伤口,用烈酒洒在伤口上,他被蛰得汗如雨下嘴角歪斜。总督额外注意到,还有一个很美很美的、美的惊人的小女人俯在将军身边,正在擦拭他的汗水和血迹。
听说是葡人总督来了,金士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指着隔壁的大炮请他坐。
“那是我的炮!”维耶拉嘀咕着,“这是我的炮台!”
这位总督心中虽焦虑,但表现得却很有涵养。他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欢迎辞:将军远来辛苦,我们要齐心合力战胜敌人,哇啦哇啦。然后又把身后的十几个澳门军官和官员介绍给金士麒。他最后终忍不住问:“将军,刚才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