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箭从金士麒的膝盖内侧斜插下去,没伤到骨头,但撕开他大块的皮肉。
“我?我也会受伤?”金士麒惊愕地看着鲜血正从箭杆上渗透出来。几个亲兵见状拽起他就跑,那建奴敌兵正追上来。
后面是魏百总压阵,身边是田师傅护法,亲兵们拖着他狂奔,扛着他疯跑,轮流背着他连续几次摔在桥面上几乎坠下冰海。背后的敌兵穷追不舍,还把刀剑丢过来斩他的脚。前后有几个亲兵转身去拦截追兵,但零星的阻拦根本不顶用。后面的追兵源源不绝,三两刀就解决战斗继续追赶。
不知跑出去多远,金士麒只觉得脑袋开始眩晕了,脚下也软绵了……终于那前面的桥面上迎来一群明军。他们全都扛着藤牌冒着箭雨冲上来,领头的是游击将军吴玉,金士麒大喜:守在小岛上的登莱水兵要发威了。
亲人啊!金士麒吼道:“快!断桥!”
“跟我!顶住!”魏百总大吼一声,夺过一只藤牌反身回去截杀追兵。金士麒身边的十几个私兵也全迎了上去,真是拼命了。
吴玉将军来得及时,他手下水兵们开始凿桥。绳索被一根根斩断,木筏被海水冲得摇晃颤动。前面的金府私兵一个个被砍翻、戳倒、栽入冰水。
“哗”地一声咆哮,海浪在浮桥的裂缝中乍起!
“掀翻它!”金士麒吼道,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竟扳起了200斤重的木筏。
吴玉指着仍在殊死拼杀的亲兵吼道:“他们怎么办!”
“跳过来!”金士麒吼道。
“断桥!”魏百总喊声如雷,他半身已经被鲜血浸透。裂缝那边的私兵只剩下九个,正排成一线拼死阻杀着敌兵。远处的敌人正蜂拥而来,抢夺这最后的时机。金士麒毫不迟疑,提刀斩向第二组木筏。
凄冷的海水卷着破碎的浮冰涌入,连续有几个私兵被砍杀得落海,在冰水里挣扎着迅速沉入水中。浮桥被撕裂了。第二组、第三组木筏被掀开,这三步便是将近5米宽度。
建奴蜂拥而至,瞬时间几十人涌上来,最后那几步的浮桥立刻翻沉入冰海。
一片白色的浪头涌过,那十几个身影随之而去!士兵都身披至少二十斤重的铠甲,落水便难漂起来。金士麒只觉得自己也被一股大浪淹没,追着他们沉入海底……
但紧接着,那浮桥怦然浮起,好似一个长蛇窜出了水面。上面只剩下一个人。“老魏!”金士麒狂喊一声。魏百总竟在关键的一刻抓住了木筏,又被托了起来。
“抓住!”旁边一个声音吼道,是将军吴玉抛出一根缆绳,正打在魏百总肩上,被他反手抓住。吴玉便用力地一扯,“过来!”
后面几个登莱水兵也来拉绳子。但箭更是接连地落下,几个正在拆卸浮桥的水兵接连中箭。强劲的箭戳在木板上绽开半尺长的裂缝,最强劲的箭能贯穿藤牌,将藤牌和士兵钉死一起!
魏百总被拖到冰水里,他沉了下去,只剩下鲜红的盔缨还依稀可见。但那绳子被扯得紧紧的,他一定在拼死抓着!这边的吴玉却一声闷叫,摔倒在地,那箭贯穿了他的甲胄,只留了小半截立在肚子上。他哀嚎着在浮桥上翻滚着,手里还死死抓住那缆绳。几个水兵冒死冲上来把他拖了回去。
眼看那绳索一软,金士麒扑出去半身探入冰水,一把抓住魏百总的手臂拖他上来。这家伙的背上插了好多的箭啊!…。
“别……别放开我。”魏百总颤抖,面色煞白如冰。
对面的敌兵蜂拥而至,但浮桥已经斩断。
私兵和水兵们不停地砍着绳索,将木筏一组组拆开、掀起来。头顶上箭如雨下,甲板上几乎人人有箭伤在身。又有一群士兵扛着楯车上的大木盾来支援,把伤者接连地抬下去。
断桥处,距离浮桥的尽头仅仅150步!
……
金士麒终于一脚踩在了张山岛海边的礁岩上,他躺倒在地,再也没了力气。众人把他又拖出了几十步,给他包扎了腿上的伤。
魏百总也趴在他身边——他本想躺下来,可是后背上全是箭。幸亏金府的百总都身披厚甲重盔,他只有腿上的三处被射得比较深,其中一根箭贯穿了小腿。
“三……三箭才顶一刀!”魏百总哆哆嗦嗦地说,“我没事儿……就是……冷啊!给我换……”
“给他换衣服!”金士麒无力地吼着,心想:三箭顶一刀,你说得倒是轻松!可惜我才中了一箭,没法吹牛了。
“大公子!”田师傅狂奔过来,“去看老爷!”
金士麒被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岩后面。
海边的战斗尚未结束,这里却一片肃穆。数以千计的兵士民众,都拥挤着跪在四周。而眼前,金冠横躺在雪地上,衣甲上血迹干涸。金士骏和查应才跪在他身边。
莫儿也跪在旁边的角落里,她看见了金士麒便跑过来,扯着他嘤嘤地哭了。
金冠早已丧命。
他在阵中便被乱箭射死,一腔的血早已流尽。
守备查应才也是重伤,身上十四处刀伤箭伤血流如注。他瘫软地跪在金冠脚下,几个医工正给他撒药包扎。
二公子士骏没有伤,他单枪匹马冲杀在前,一路上毙敌155人,身上却一寸伤都没有。但他面色惨白,只呆呆地跪在父亲身边,好像被抽掉了魂儿。
金士麒走过去跪下,缓缓地磕头,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不停地叩拜着这老爹。他心中肃穆而平静,如冰一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