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最爱的东西,就是手雷。
眼前这“火砖”就是一种原始的手雷。它名为“砖”,实际上是用薄木板钉造的长匣子,长1尺,厚2寸,像是一本大辞海。一块火砖重达5斤,轮圆了胳膊也只能丢出10步远,只有健壮的水兵才玩得转。
火砖里装的是火药、硫磺和松油,用引信点燃了再丢到敌人的船上去,它就会爆裂开来,那些可怕的东西沾在木头上会持续燃烧。火砖里还附送了几十枚铁蒺藜、铁棱镖,给敌人带去一番惊喜。总而言之,这东西就是一种大号的纵火弹,是水师的日常居家型武器,每条兵船上至少标配100块火砖。
一块火砖在手,金士麒心潮澎湃。
在上午的浮桥之战中,他就非常渴望能拥有手雷;前几日在龙宫寺被建奴骑兵追得一路狂逃时,他更是迫切地需要手雷。还有十天之前,他初见吴三桂惨遭诬陷时,他也满怀着丢几百颗手雷炸死那厮的念头。
可见,这东西他牵挂已久了。
这沉甸甸的火砖在手上,金士麒脑袋中对“火器”的理解更深刻了——火器,意味着更强劲、更持续的攻击力。将化学能转化为机械能和热量,这种力量绝非人力畜力所比。火器!它代表着战争技术的发展方向;它代表着先进文明的实力;它代表着帝国根本的安全利益。
但此刻的金士麒并不想立刻研制枪械、火炮——他被困孤岛只是一方面,即便是回到山海关,他也不相信大明的兵工体系能产出合格的身管火器。
记得战前他去视察府里的私兵,看到那些火铳手们都凑成一圈儿,把白花花的铅弹往铳管子里塞,塞完了再抠出来,行事很是诡异。公子立刻询问,才得知他们是在挑选适合自己那杆火铳的弹丸,他们还骄傲地说“咱们老铳手才这般仔细!”
金士麒再仔细一研究,好嘛,原来无论是铅弹还是火铳,那些产品的公差都大得可怕——口径相差最大的两只火铳放在一起,用肉眼都能看出粗细不同。据说那些火铳还是专程去天津军械所采购的上等品,还都大言不惭地刻着“标定三钱弹”、“精造”的字样。
当时金士麒就问田师傅:“你说过每一把弓都不一样,因为木头是山上长的。但这铁管是炉子里造的,也不一样?”
田师傅也无奈:“这铳管子也是人手打造的嘛,每个铁匠的手都不一样,每一锤的力道都不同……”
在这种工业条件下,金士麒怎敢把战争的胜利托付给大明兵工?他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要建立自己的工业基地,把钢铁和机械加工技术发展起来,全面推进军队的火器化。
但此时此刻,金士麒困在这小岛上,身边只有火砖可以玩儿。
火砖这东西不适合陆战:它掷不远,更谈不上精准,燃烧的杀伤力有限,还容易误伤好人。因此龙武水兵上岸之后很少使用,全都搬到张山岛来了。金士麒抓着火砖开始研究,他在地上走了七步,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现在的金士麒是小岛上的二号人物,他不用再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了。但是做事情,要讲究方法。他不想直接去分派工作,而是先打动人心。
他在海边找到了魏百总,当然他正指挥一帮工匠们砍木头。金士麒叹道:“魏千总,你瘦了。”…。
“啊,大公子别这么叫,我还是你的百总。”
“还是称你老魏。”
两人走到了僻静之处,金士麒问他:“你可知道,什么让你来带领这工辎队?”
提起这话茬,魏百总顿感委屈。在这个时代,工匠和辎重队在军中都很低下,干着脏活累活,却没有军功。魏百总琢磨了片刻,试探着说:“大概,是因为我粗通算术?”
金士麒摇摇头:“是因为我最看重你!”他很认真地说:“老魏你也知道,我最心仪的事业,就是‘营造’。”
魏百总非常感动,他心想:“是啊,最近公子性格奇妙,他确实专注军械制造,前日造浮桥,今日又来参观我伐木……对了,他中意的女人也是木匠家的闺女,他怎么偏好了这一口?啊!那坊间传言,当今皇帝也喜欢木匠活儿呢,看来这公子走的是正途。”
“原来如此。”魏百总忙道:“属下不敢有怨言,甘受公子驱使便是。”
“可惜把你放在这里,是大材小用了。”
“谁说不是呢……啊不!我现在干得还挺好。”
“老魏,我想把你手下的水兵打造成一支奇军啊。等到战争紧迫关头,你们便徒然杀出、一举获胜!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金士麒一边说着,从背后拿出一块火砖。
“这是……”魏百总望着着金士麒烁烁放光的眼睛,笑道:“明白了,你又绘制了一种新玩意?”
金士麒点点头,“不仅是一种新玩意。我是发明了一个新兵种,可以让步兵的伤害输出倍增!”
“输什么?”
“伤害输出,就是说……同样的一队步兵,能杀更多的人。”
金士麒的设计思路很简单,就是用床弩(带底座的大弩)来抛射火砖。但他的具体的设计又很巧妙——毕竟火砖不能直接放在弩弦上弹射,他便在弦上固定了一根5尺长的推杆,顶端安装一个簸箕状的容器。弩弓的前面再设置一道木轨,让推杆在木轨上滑动,把火砖弹射出去。
这个设计,被他命名为“飞火抛弩”,颇符合明代的军械命名习惯。
岛上的军械紧张,现成的船用床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