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海路凶险,国家政策也变幻莫测,许多在海路上混的人都有两张面孔——上岸就是商,出海就是贼。这位“丁老西”虽不及李旦、颜思齐那种“王级”的大角se,也算是粤海一带的地头蛇。据说珠江口以西的海船半数都与他有牵连。
吴永博却说:“我们跟他做了四年生意,广州我去了六趟,至今还没见过那老头的本尊。与我周旋的是他的一个手下,被称为鲁先生。”
“不象话啊,竟敢小瞧我们大广西。”
“都司爷,话不能这么讲,那丁老西可是前辈。”
那老头身世坎坷,可谓是一段传奇。他本名叫丁西,据说是疍民出身,就是住在船上的最贫贱的渔民。年轻时因海难几乎被龙王收去,后来被西班牙人捞起来送到马尼拉去卖了猪仔。他在马尼拉干了几年苦力,不知怎地拉起了自己的队伍。他不但逃回了广东,临走还窃走了一条马尼拉大帆船,船上还有满满的银子,还有30多门炮,还有一个蛮夷女人。由此那丁西一步登天,在粤海闯出了名头,跟那蛮夷女人还生了闺女。
吴永博换了酸溜溜的声音:“丁老西的闺女啊,当年粤海的圈里人都晓得。我爹也经常提起、我姐夫也惦念过、我舅……人们都说,她是妖jing啊!”
金士麒忙问:“很吓人那种?”
“很勾魂的那种。”
金士麒心想那一定是个华欧混血美女,大洋马什么的最让人有征服感了。他的心跳略快,“啧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十多年前,丁老西也年过五旬了,金都司你在想什么?”
“没啥。”金士麒感叹着,那妖jing一样的女人现如今也是水桶腰了,相见不如想象了。
两个男人凝望着历史的天空,陷入了沉思。金士麒早就便打探清楚了:传说中的李旦、颜思齐两位海霸王去年先后离世了,可谓一段历史的终结。而郑芝龙等人目前还刚刚崛起,还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天启六年的海洋正是群雄争锋的时代。壮丽的大海啊,淘尽多少英雄,金士麒的大脚也迟早要踏进去,只可惜那妖jing一样的女人早生了十多年,人生难免有遗憾,大海也暗淡了不少……
金士麒是广西的水营都司,海洋与他有些距离。明代的广西是一个内陆省,当时雷州半岛西边的陆地(钦州、廉州等地)属于广东。他若想接触到海水就只能顺西江而下从珠江口入海。而眼前这笔秘密生意正是他与海洋的唯一纽带。
早在金士麒抵达广西之前,这笔生意就持续了四年。以前都是由丁老西派船把货送到柳州来,费用计在广西军方的帐上。虽然买卖双方都是大鳄一般的势力,但毕竟这生意不能见光,再则交易量年年翻番,因此才成立这柳州水营干这脏活。这一次金士麒去见丁老西,就是要详谈运货的详细事宜。
“丁老西就生那一个闺女?”金士麒心有不甘。
“是啊。”吴永博点点头,“而且她十年前就香消玉损了。”
金士麒气道:“那你还说啥!”
……
天野号顺水而下,船上20个桨手也很卖力,划得倒也飞快。第三ri便进入了大藤峡,吴永博命令大家打起jing神来,这一段是非多。
大藤峡与迁江十寨并称为广西的两大“习惯xing造反区域”。最近传言造反的胡扶龙就是大藤峡南边的大王。上个月金士麒他们来广西时也经过了这段水域,但当时是两条大福船,船舷上还摆着火炮模型,因此一番顺畅。这次他们只有一条船,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金士麒扶着桅杆,指着头顶飘扬的“喜鹊旗”,傲然道:“这上面斗大的‘柳州水营’,我倒要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
亲兵百总王莱提醒道:“蛮民不识字。”
他们担心了两天,果然被人盯上了。那是从河汊子划出来的三条小舢板,远远地跟在天野号后面。天野号加速,它们也急追,天野号靠岸,它们也停在远处。天野号取水烧饭,那小船上的人就站在上游撒尿……吴永博说不对头,他能嗅到那三条小船上的“匪气”。
金士麒心地善良,他猜测:那些民船是见了“水营”的旗子才跟上来一路相随,是寻求保护……大概是?
“那为啥转着圈儿地瞄咱们的船?”吴永博急道。
“咱们的船漂亮。”
“那为啥左一条、后一条、右一条,三面包围着?”
“好。”金士麒决定了,“王百总,she他们几箭。只是恐吓,别真she死了人。”
“……”王百总觉得这个转变有点大,“得令!”
金士麒指着水营的大旗,上面还有一只大喜鹊傲然飞翔。“即便他们不识字,也要让他们认识这面旗子,不好惹!”
普通的箭矢已经不能满足金士麒的“让人铭记柳州水营雄威”的要求了,他叫私兵们释放几根火箭出去。那是从“百虎齐奔”箭箱里拆出来的火箭。那东西贵得很,只能零散着用,以体现水营草创初期的勤勉jing神。“100步!”金士麒用他的宝尺测量了距离。
一声令下,几根火箭接连she过去,烟尘在河面上划出几道白痕,煞是威武。其中一根箭竟然差点命中一条小船!那三条小船见了这架势,知道对方不是军队就是河贼,竟真地逃走了。
一切发生得简单、干脆,好像还没高氵朝就结束了。金士麒还在下意识地计算:“平均速度80米秒,开始有个疾加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