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抿唇,没有立即回答骆老爷的话,她借着沏茶时的手法,借着垂眸静心摆弄器具侍弄骆老爷的随从递来山雪水的空当,心里则在慢慢的思考骆老爷所说的话,思考他的身份究竟为何方神圣——
他不要茶树,就连陆羽在六百年前亲手种下的茶树都不要,断断不像个要做茶叶生意的人,当初花溱州为了游家祖宅的那棵茶树,使出那等卑劣的手段,虽说那等手段太过卑劣,是花溱州的不对,但是这位骆老爷的表现,也太不像一个想做生意的人应该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了!
他说这番话,表明他根本不在乎这棵茶树,如果在他的心里,这棵茶树并不是重要的,在他心里是没有分量的,既然他志不在此,那说出要做茶叶生意的话,就是想要试探她的了!
虽然在她说出自己姓氏的时候,那骆老爷一无所知的样子,但是她绝不相信这位骆老爷会不知道她的来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却没有拆穿,应当是对自己没有恶意的……
那么,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话的用意……花未眠联想起他非富即贵的身份,这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单单要到这里来跟她品茗聊天,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又硬是要她说关于茶市的看法,莫不是想要知道江南第一茶商对于现在茶市的想法?ztyy。睍莼璩伤
她抿唇,既然这位骆老爷有意试探,又是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她自持有茶蛊在身,也不怕这些人耍花样,就算说了自己心中想法也无妨,何况她实在是觉得自己与这位骆老爷很是投契,而且爱茶之人都自诩君子,她就算说了也无事!
心里打定了主意,见茶已沏好,就将茶水送到骆老爷跟前,才淡淡的道:“云海茶王,白茶巅峰,一罐之价,也不过是白银三千两,算不上天价,就算加上这是陆羽亲手所种之茶树,六百年生,也不过白银五千两一罐,再往上涨,怕是只有皇亲国戚才买得起了!这是茶,又不是黄金,没了还能再生的,更不是米饭包子,日日所需的,不需要定黄金之价!倘若定黄金之价,只怕一年也开不了一次张!”
氤氲茶香水汽之中,花未眠的声音越发清淡,“江南出过的那棵三百年生的茶树,是人家的私藏,再是轰动,也是那家人的心爱之物,想来也是怕人觊觎才会销声匿迹的,世上的人多有私心,像骆老爷这等胸襟坦荡之人是很少见的!”
她瞧见那骆老爷唇角噙笑,抿了一口茶水,神色越发怡然,心知这云海茶王绝非凡品,寻常人根本难尝一口,她也径自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生香,心境愈加澄明,又缓缓的道,“自本朝以来,茶市的规矩就是定好了的,不说本朝,便是前朝也是如此,说句不中听的话,朝廷重农抑商,商人本就是身份不高的一群人,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罢了,做旁的生意也就算了,偏偏做茶商,一边受朝廷辖制,本身的身份也不高,偏偏这茶叶还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施用的起的,就连那最便宜的茶叶沫子,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买得起的,茶商的钱赚的不易,偏偏上等人家买了茶也只是品茶罢了,他们要的是好茶,下等人家就算想要些次等茶,却又是买不起的,那些次等的茶也就浪费了,茶农的价被朝廷按规矩压低了,茶商这里赚不到最大的银钱,我心里可惜的,是那些茶,白白浪费了许多!”
“而朝廷,一则文书重复,二则官吏指责混淆不清,司商的衙门要经管那么多的事情,一道税务上去了,知县知府的衙门又来两三道税务,这苦的是谁,还不是那些茶商?官场上常说吏治不清,如今这茶市外头瞧着好好的,其实里头早就乱了,银钱规矩乱得很,也算是治理不清了,若不是那些官员只瞧着眼前利益,不肯放开了手和税务,让这些茶叶物尽其用,地方司商上缴国库的关于茶叶的银钱会更多的!”
花未眠忽而意识到自己一时说的太多了,忙又抿唇截住了话头,“骆老爷若是想做这门生意,还是先,即便知道茶市有这么些问题,咱们又能如何呢?朝廷为大,规矩是老祖宗定的,咱们遵从就是了!不然,怎么称得上是良民呢?”
那骆老爷的手一顿,面色一冷,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时,却又微微扯唇,在氤氲之气中望着她:“姑娘所言,倒不像是常在闺阁之中习字绣花的女子所说的话,骆某观姑娘神色,像是欲言又止之意,其实姑娘不妨对骆某直言即可,骆某不过是个散淡人士,不会做那等告密卑劣之事,今日与姑娘遇见乃是缘分使然,你我同坐饮清茶数杯,待下山之后,骆某就会忘记今日见过姑娘,姑娘也大可忘记见过骆某,只管办你家救命的大事去就是了!”
骆老爷说完,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润了些,莫名叫人看着他会油然而生一种好感,眼里藏着对花未眠的一抹赞赏,他也不客套,直接便问道,“若是让姑娘做主,觉得这茶市该如何改动,如何举措,才能让茶叶物尽其用,让茶农、茶商还有官府还有朝廷各自都觉得舒服呢?骆某观姑娘神色,姑娘应当是有法子的吧?今日只是清谈,姑娘若是信得过骆某,不妨畅所直言!”
花未眠垂眸,又饮了一口清茶,再抬眸时,眸光极亮,微微勾唇道:“朝廷只需要找寻一位司商衙门里最为熟悉江南云南还有福建茶市的官员,成立一个直属于户部的茶司即可,一切茶市事务都从司商衙门里剥夺出来,都由这位官员总理,而他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