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初觉得,让一个男人厌倦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觉得无趣。
这或许是一句废话,但对她来说却很重要。
其实后来初初也曾回来头去想,即使那天在库房,或者更早些,皇帝向太后要她时她反抗了,皇帝也未必就会真的去为难予印,毕竟对于尊贵的皇帝陛下来说,他们太渺小了,根本不值得怎样。但是她毕竟才十五岁,想明白的时候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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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气很好,初初不当值,到太后的宫殿看皇子麟。
“殿下一直说想你了,总让我们去找你,快跟我来。”燕麟身边的一个宫人告诉她道。
果然,小皇子看见她,又笑又跳,先是让她抱了一会,然后缠着她要初初教他写字。
“初初,还是你教孤写字吧,孤喜欢跟着你学。”皇帝已经给小皇子指了师傅,但是燕麟觉得,比起胡须都斑白了的老夫子,自然还是眼前娇美动人的小婢女更可爱。
初初那日得了皇帝教训,哪里还敢再来,便转过一个话题,“殿下,奴婢陪您打秋千吧,您看行吗?”
孩子对于玩总是不能拒绝的,一听这话,果然抛下写字的事,“好,咱们这就去!”
一下子七八个宫人簇拥着皇子来到沐辉宫的小花园。彼时春光正好,花开的绚烂,自皇子麟三年前入住太后殿,太后专门辟了这么个小园子,种上芍药牡丹,木槿杨柳。那些花儿开的碗那么大,有蜜蜂团团,惊了小宫女们低低娇呼,燕麟坐在初初怀里,高高地向天际飞起的时候,欢快的笑声穿过花墙,就落在刚到这里的皇帝的耳朵里。
“是殿下的声音呢,不知道玩的什么,可真是开心。”被小皇子快乐的笑声感染,和梨子见皇帝略顿下脚步,笑着道。
“走,看看去。”皇帝一声令下,和梨子连着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连忙拐个弯跟上。
他们到小花园的时候,燕麟刚刚下来,在乳娘的怀里,嘴巴张得大大地看着初初自个儿打秋千。
原她自小便善于这个。盛府里的女孩儿多,初初行五最小,虽是庶女,但一来生的好,二来便是这些机巧胆大的游戏耍的好,什么打秋千、投壶、羊拐子攥沙包儿,她又不爱争先,知道让人,所以姐妹们都愿意和她玩。此一刻站在秋千上,手攥着绳子高高地悠起来,春风花香,天蓝得醉人,稚童和女孩子天真的笑声,这一切都真的好,好的好像下一刻她就可以冲开手中的绳索,飞到那蓝天上去,好的好像这美好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初初刚刚微闭上眼睛,脚下再一蹬将自己抛的更高,忽然笑闹声停止了,只剩下小皇子欢快的呼声,“父皇!”
悠荡到半空的心倏一下跌回到了腔子里,或者是更低更深的地方,欢欣没有了,只剩下失重的虚无。——真是傻,这里的美好怎么可能是她的呢,一切全都是他的,包括她自己。
盛初初深吸一口气,用力踏好木板让自己停下来,飞快地跳下秋千,和其他人一样,垂下颈子深深欠身。
少女唇边方才噙着的笑意很快就没有了,那么享受挡秋千吗,燕赜的眼睛在阳光下幽幽地暗了暗,向着初初道,“跟朕回去。”
初初知道是对自己说的,再欠了欠身。
小皇子不乐意,嘟起了嘴巴。初初向他行礼,轻轻道,“奴婢得空了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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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皇帝常唤初初到书房伺候,他接见大臣,与官员们议事的时候,她就在一旁跪坐着。她听着他与他们讨论政事,觉他才二十岁,与一帮老成精明的大臣们周旋,懂的那么多,真很了不起。
皇帝下午往往会午休片刻,有时候会要她,有时候不会。她陪他去过方贵妃和许美人的宫殿,看着他与她们下棋说话的样子,那模样温和而尊贵,太后曾说皇帝比先皇温文多了——初初再想到他私下里对自己的样子,起先,她并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面貌,不过很快就明白了,需求不同,对象不同,态度当然就不同。大臣们为他治理国家,他需要他们、统领他们,尊重他们,嫔妃们是他的妻妾,他也给予一定的尊重;唯有她,不过是一个玩物,自然是不需要任何的顾忌和尊重,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你的名字是盛瑜溪?”
午休刚过,皇帝在书房习字,突然问了这么一声。
初初忙回过神,“是。”
“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三个字。”
初初走近一看,确实。
皇帝似乎兴致很好,又问了她名字的来历,最后笑着道,“以后,朕便唤你小溪可好?”
初初沉默了一下,轻轻拒绝,“奴婢恐不能习惯。”
小溪是娘亲唤她的方式,如今他常常在玩弄她的时候这么叫她,初初打心眼里抵触。
“陛下,连闳大夫来了。”和梨子进来报。
“哦?”皇帝抛下她,“快宣。”
初初就又退到一边。今天他要是能去含德殿就好了,她心里面这样想,然后听他们说到西南,西南,是予印在的地方吗?如果有战乱,他该怎么办?阳光照进南书房,刺痛了十五岁少女滟光粼粼的眼睛,没有看见仙气飘飘的连闳大夫,玉石般温润无情的眼睛在自己脸上停了一瞬。
这女子有一种油画里停顿思虑的美。连闳想。她些微忧愁,仿佛永恒。如果达芬奇也穿越到这里,会不会为她画一幅蒙娜丽莎?
连闳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后世的穿越人在这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