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的生活,不全是飞车追逐、英雄救美和独闯虎穴那么激动人心,大部分工作都很低级无聊。赵安经常做的事就是挨门挨户地搜察与犯罪现场足迹吻合的鞋子,然后把鞋子的主人传回警局问话。
今天,他花了大半天时间去找前天可能扼杀刘丽的人。最大的嫌疑犯是一个圆脸膛、生狐臭的男人。这个名叫张肖的人是刘丽的男友,如果他招供了的话,案子就可以结了,偏偏有许多人为他作证,说他案发时人在数里之外开会。
看起来,这案子不是一两天可以搞定的。赵安下班回自己的独身宿舍,途中,停在梅街时尚旅馆。这儿的鸡尾酒厅是他很喜欢的地方。
这鸡尾酒厅其实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只不过调酒师孔克是赵安的中学同学。孔克很解人意,当你想聊天时,他会大谈往日趣事;如你心情不好,他就只顾专心擦洗高脚杯。赵安刚坐下,孔克就为他倒上了他习惯喝的酒。
赵安注意到自己旁边坐了一位留小刷胡的矮个子绅士,正在喝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他旁边的一位客人也在喝同一种酒。
酒店里很安静。当赵安喝第二杯的时候,已和孔克聊起了中学时的恶作剧,两人笑了起来。
“哗啦——”有人把吧台一端的酒瓶碰碎。人们七手八脚地抢救各种食品和单据,孔克赶回去擦拭吧台。
“粗心大意!”矮个子绅士嘀咕道,喧子上下抖动。赵安再次打量他,方正的额头,微尖的下巴,头发稀疏,眼睛湛蓝,一副金丝眼镜。
“眼下粗心大意的人太多太多。”那个绅士加重语气说:“假如人们都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粗心大意的事发生了。在我看来,这个城市里粗心的人太多。不知怎么搞的,糟糕透顶,糟透了对方如此直言不讳地批评赵安出生的地方,让他心理很不舒服。赵安转过身来请对方解释。双方自我介绍了一下。这个婿子男人来自费城,名叫张福。
“我在县城的一家市场调查所搞民意测验工作,本周来此地为一家名牌化妆品公司做市场调查,至于化妆品的品牌,”他压低了声音,左右观瞧:“请恕我不便透露。”“我能理解。”赵安说,“可这与粗心大意有什么关系?”
张福先生嗓了一口粉红色的酒。“过去两天里,我遇到两次很严重的意外——真的,非常严重——都是人为的粗心大意所引起的。两天前的下午,我作完访问,在市区散步,观赏了一个施工工地,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地方吗?”
赵安点点头。城区里只有一个地方在大兴土木,此时正在挖地基,大卡车来来回回地运送泥土。
“正当一辆满载泥土的卡车从车道上开过来时,”张福先生继续说,“我忽然一下子倒在车道上,正在卡车前面!”“你滑倒了?”
“不,我不是滑倒,人群乱挤,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跌下路阶。
我听到有妇女的尖叫声,接着有人抓住我的大衣领,把我拖到一边。否则,我现在已经变成一摊泥了。”他颤抖一下,又喝了一口酒。“卡车司机吓坏了,工长也吓坏了。他们一直问我要不要紧,需不需上医院,他们还抄录了几位目击者他姓名。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受伤,也不会去控告他们。”
“晤,真的是太危险了。”赵安说,“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这城市里有许多人都粗心大意,”“还有,还有昨天!”张福又喝一口粉红色的酒,“昨天我早回了旅店,只有下午三点左右,我坐在写字台前整理资料。我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东西打在我头边的墙上,那是一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