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先生,我敲门,你没有开门。求求你,把音乐声放小些,我要睡觉……
我精疲力尽,不休息不行……我们全家人都不舒服,我弟弟目前住院……”叶贺
声音中的畏怯,反倒鼓励了张维。他认为钱东的理论在叶贺这位邻居身上生效
了,叶贺不仅尊重他,而且害怕他。
“我对你家的问题和谁住院不感兴趣,”张维说。
“我不指望你感兴趣,不过,那噪音——”“好吧.我关小一点就是了,”这
是书上第七章所提到的“同意与生气”的把戏。张维没有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回到沙发上躺下,音响依旧。公寓管理员度假去了,他相信叶贺没有胆子报
警。
张维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
醒来时是凌晨四点,音响仍然震天响,最后放进去的那盘录音带一定自动反复
放了十来遍。
叶贺没有再打电话,即使他打了的话,张维也没有听见。
早晨,张维和叶贺碰巧一起乘电梯下去。显然,叶贺身体不好,眼睛里充
满忧郁,黑黑的一圈,脸色苍白。他根本不看张维,后者却死死地盯着他。张维知
道不用怕叶贺动粗的,像叶贺和韦非这种人,他们在这世界上,除了幻想,什
么都不会。世界属于那些无畏的、有进取心的人,张维就属于那种人。
张维觉得,叶贺是一个有趣的实验品,但是,重要的是韦非——而他却没有
被张维的技巧所折服。
那个星期,在综合报告提出前的一个晚上,张维在办公室加班。当同事们都下
班后,他利用塑料卡片打开门,进入韦非的办公室。他喘着粗气,心怦怦乱跳,搜
索韦非的办公室。这是第五章所说的“合理的侦察”,张维知道,如果韦非有胆量
的话,他也会秘密进入他张维的办公室。
张维在中间抽屉找到综合报告,他迅速阅读了一遍。韦非对解决货柜的方法是
,用不同形式涂粘口盖,另外,采用一种构造较粗的纸板。那方法比张维的方便得
多——费用上也节省得多。
经过一秒钟的犹豫后,张维把冗长的综合报告带到自己办公室,涂改一些数字
,然后放回韦非的抽屉里。
那天晚上,张维高兴地回到家,在浴室镜子前练习了一会斜眼看人,然后决定
到外面吃饭。沐泽,换上休闲衣服,离开公寓。
音响则照样开着,目的在骗小偷。
第二天,罗壁经理通知戴维,南区的分公司经理是他了。罗壁经理向他握手
祝贺,他则以平等态度对待罗壁经理——第三章的预言得到证实。
韦非对落选一事很泰然,没有流露出失望。张维并不为他难过,没有意义的怜
悯是弱者的表现,人生中总要做一些不择手段的事,只有这样,像张维这种人才能
爬上去。
张维平常很少喝酒,但是那天晚上,他要喝酒庆祝自己。他公寓附近有一家酒
店,还算不错,他和朋友进去吃过几次。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那里喝酒,在徒步回
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走路不稳,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他把钥匙插进公寓门时,发现地毯上有碎玻璃。
一进入屋中,他大吃一惊,因为家中那个昂贵的音响箱,被砸得稀巴烂。四分
五裂的录音带乱扔了一地,进口的唱片机转盘,像一只锡罐盖一样,弯在那里。张
维摇摇身体,握紧拳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这一切。
“这是我的唯一选择,”他身后有人道歉般地说。
张维转身离开那堆破箱烂片,看见叶贺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我不想这么做,”叶贺继续说。“我不是使用暴力的人……但是我身体不
好,我们家人一向患有人格分裂症,你使我畏惧你,憎恨你,*迫我不得不出此下
策……”喝下去的酒突然在胃里发酸,愤怒的胆汁涌上来。
他大步向正襟危坐的叶贺走去。“你这个卑鄙的家伙,你赔我!”他大叫道
。“你得赔偿!”
“我怕应该赔偿的是你,”叶贺很有礼貌地更正,声音不像平常的那样畏缩
,反而极为坚定。他面带嘲弄的微笑,站了起来,举起一把紧急救火的斧头,那本
来是放在走廊消防箱里的。
张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那张固执的脸,再移到长长的斧头柄上,这时,斧头带
着死亡的气息向他砍了过来。在那瞬间的平静中,他感到好奇,不知道钱东对人
格分裂症有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