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都市现代>归去来皙>第十章 伤情怨一

寒沙河洛晚照。薄暮云轻饶。去掉归鸿,月白惊宿鸟。

楼头残梦怎了?倚漏听、花落多少。数点相思,朝来童未扫。

养心殿东暖阁的古铜镏金香龛内常年点着龙涎香,阵阵甘酸微苦的气息充斥胸腔,直有一股子威严压迫而来。

阁中自有宫女小心翼翼地剪着烛花,那清脆回荡在耳畔的吧嗒吧嗒声是这样的空灵飘忽。不消多时,她收起剪子,拿了灯罩轻轻拢起跳跃的烛火,瞬间,原本晃眼的烛光在琥珀色的灯罩内洋溢着一团暖暖的光晕。

宫女踏着羊毛毡子悄没声息地却行而退,因着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更兼雍正素日里畏寒,阁内早早便铺上了厚重的羊毛毡子,故不论是中间高起的花盆鞋亦或是坚实厚重的皂靴,踩在上面亦是松松软软的,没有一丝响动。

就在这片绵软温厚的毡毯上,却有两具同样宽厚坚实的背影并排跪着,隔着光晕拢起的浅淡迷蒙望去,二人可谓形同双生,若非朝服规制不同,真真难以分辨。

弘皙将脸深深埋入双掌间,头虽抵着羊毛毡子,可他总感觉地下的寒气仍是强悍地逼向额头,直冷到他的心灵深处。许是跪得久了,他只觉浑身僵硬,他试图动了动身子,可自手肘蔓延开来的麻痛终是叫他放弃了挣扎,只能稍稍抬了抬头缓一缓僵硬的脖子,恰巧有一缕攀附在通炕边缘的镂空花纹撞入眼角,那祥云配合欢的纹样倒与畅音阁回廊侧栏上的图案颇为相似。

畅音阁吗?弘皙唇角一勾,牵起心头难忍的钝痛。中秋夜后,每每忆起“畅音阁”三字,他便如置身火海,痛苦难当。那一日,在确定宛月终是没有大碍后,他便即刻向雍正辞行并漏夜返回郑家庄,若非今日皇帝特召他前往宫中与礼部诸位大臣共商冬至祭天典仪之事,结束后又将他与弘历单独留下,他是断断不会挑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因为只消踏足这片宫禁之地,那个让他思念到心痛的人便会毫无预警地闯入他的世界,折磨着他仅存的一丝意志力。

他承认,起先骤然听闻宛月小产,孩子居然还是弘历的,心中难免嫉恨,但更多的却是心痛。回到郑家庄的府垠,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他仿佛又会回到宛月见红的那一刻,那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是他这辈子再难淡忘的悔恨所在,而他,也终于明白,宛月,已然成了他此生逃不开的宿命。

他能感觉得到宛月的爱,甚至连她的痛苦与挣扎都能感同身受,只是如今,与其相见彼此折磨,不如暂且避而不见,何况单凭一己之力公然与弘历争夺宛月定然毫无胜算,况且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自打年前皇叔赐死弘时后,人人心知肚明,日后大清的正经主子非弘历莫属h如此,他何不待得他日弘历登基再光明正大地与之较量呢?他发誓,就算倾其所有,他也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心爱的女人、至高的权力,甚至还有……皇位!

正咬牙想着,头顶上方突来的一串轻咳恍若如碎石掷湖,在弘皙心底激起万千警醒的波纹。他心头微震,本能地俯身将头更加深埋入双掌间,等待着皇帝的垂训。

雍正好整以暇地盘腿靠坐在暖炕上低头打量着跪在他跟前的弘皙与弘历,一身家常龙袍的他单手抚额,指尖来回按捏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则垂在膝间拨弄着绕与指掌的念珠,那串碧绿通透的翡翠珠子颗颗饱满润泽、光彩夺目,越发衬得他面若沉水,难以捉摸。

“好了,都起来吧p你们留下不是只要你们跪着的。”沉厉的嗓音赫然打破这片窒人的寂静,他扬手示意他们起身相对而坐,一双乌若曜石的瞳仁不着痕迹地转向一侧,但瞧弘皙虽然神色自若,可脸色却极为不好,加之他双颊凹陷,眼睑发青,定是日不安眠所致。雍正暗自叹了口气,方才缓缓开口,语调甚为柔缓,“弘皙,中秋过后也不见你往宫里走动,可曾还因着上回中秋夜宴之事心有隔阂吗?”

弘皙倒不料雍正竟会这般开门见山,他在脑中迅速整理了思绪,随即欠了欠身,恭谨地道,“回皇叔的话,中秋夜并不曾有任何事让侄儿心存隔阂。只因近来天气变凉,家中福晋咳喘发作,侄儿日夜陪伴左右,是而脱不开身,便不常往宫里走动,还望皇叔恕罪。”

“都是自家人,何来恕罪一说,如今福晋身子可大好了?”雍正眉间舒展,全然一副闲话家常之色。

“如今已是大好了,多谢皇叔关怀。”弘皙应对得宜,回话间更不曾看过弘历一眼。

雍正瞧在眼里,但觉一股子酸楚漫上心头,弘皙这孩子简直与他阿玛如出一辙,即便事情再难再苦,他都只愿一个人扛着,哪怕力不从心也不会在人前泄露半分疲累,真真是个倔强性子,教人看了都心疼。“朕瞧着你近来气色不大好,可得多多注意调养才是,别仗着自个儿年轻不当回事,等待得朕这个年纪可有得瞧了。更何况,有些事命中早已注定,唯有懂得放手,才能拥有。”

弘皙心中一顿,却也并不多言,只一味答应道,“是,侄儿记住了。”

雍正满意地点点头,“中秋过后,朕便有意宣你俩觐见,奈何朝中多事,时隔半月方才趁着商议祭天典仪之事单独留了你们,想来朕为何事,你们心中都跟揣着块明镜儿似的吧!”他眼风一扫,适才缠绕在眉宇间的和蔼竟全然不见了踪影,“弘历。”

只闻一把沉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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