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雨将整座小城笼罩进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之中,可视距离缩短,使得每个人的出现都仿佛是突然现形一般,带着些冰冷的诡异味道。
在一间昏暗的小屋内,一个老人正就着工作台细心修理一只老式怀表。在他狭小的店铺内摆满了各式各样计量时间的工具,大到座钟小到手表,所有这些器具都在依照一个统一的步调行走,一圈一圈,没有任何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
“滴答—滴答—滴答——”
分针指到十二,时针指到四,所有具有报时功能的钟表在这一时刻齐齐鸣响:“当!当!当!当!”
老人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他关闭了单目镜上带着的辅助照明灯,将刚刚调校过的怀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郑重地合上盖子,装入了一个深红的绒布袋之中。跟着他又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只旧式的铁皮糖果盒子,将那只怀表小心放了进去。在盖上盖子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老人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取过桌边的信纸写了几笔,他将信纸折好,一并放入绒布袋中,然后才盖上盖。做完这一切后,老人松了口气,摘下了单目镜。
“老何钟表修理店!”外头有人喊,一个穿着雨衣,满身水气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男人的身后背着个大包,看起来是个送快递的。
“你有快递要发?”果然,男人问着,放下摩托车头盔,从雨衣里抽出一叠塑料纸包好的单子来,“填一下发货地址,东西在哪里?”他边说边动作利索地在快递单上勾了几勾,然后将纸笔一同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来,将刚刚盖上盖子的那个铁皮盒子递了过去:“就是这个。寄到s市,s市长影路177弄晨星小区13幢602室。”老人说着,戴上老花眼镜在纸张上写下寄件地址,收件人,廖天骄。
“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快递员摆弄了一阵,发现无法打开那个小小的铁皮盒子,问道。
“是客人送修的一块表。怕路上震坏了,所以我给封起来了,还是不要打开了吧。”老人说着,将快递单递还回去。
快递员又摸索了一阵,最后不得不放弃道:“好吧,你给我在这里写一笔,说是你不肯答应我们开封检查的,要是出了问题,还得找你。现在客人乱寄东西的不少,出了事又是我们倒霉!”
老人点点头:“好好,我这绝对不是危险品,你放心。”
快递员看了下单子:“怎么没写收件人的联系电话?”
“一定要写电话才行吗?”
“如果不写,找不到人怎么办?”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话。”老人说,“要不就先这么寄了?如果找不到人再麻烦你们退回来行吗,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回程快递费用。”
“算了。”那名快递员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手脚麻利地将糖果盒子装进了随身携带的某个塑料袋里:“行了,回去我替你装箱。”
“谢谢。”老人目送着快递员的摩托远去,水汽包围过来,像是将之无声无息吞噬了一般,渐渐的,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点忧虑的神色。
“何大叔,我有块表想清洗一下,你帮我看看!”一个胖子从不远处的巷口钻了出来。
老人摆了摆手:“回去吧,今天打烊了。”
“啊?何大叔,我也不是急着今天要啊,您先收了,改天我再来拿呗,不急。”
“拿走,说了今天打烊了!”老人低斥了一声,走回屋子,开始着手装老式的木板门。
“这是怎么了!”胖子嘟哝了一声,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太明白这个一向慈眉善眼好说话的老人今天怎么会反常,也许是心情不好吧。
光线随着木板一点点地立起、凑拢而逐渐消失,最后,只在中间的部位留下了一个窥看外界的窗口。时间还只是下午而已,阳光却已经很赢弱了,但是这羸弱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落到这充满了机油味、金属味和陈年木材味的屋中,仍然还是在地上留下了一方明晃晃的光斑,像是一个代表希望的出口。老人有些出神地看了那块光芒一眼,最后果断地关上了窗户。
“砰——”
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
钟表在行走,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那些合奏慢慢地变得愈发嘹亮,如同一个人挣扎着高歌。不知什么时候,音调开始走乱,不和谐的音符掺入了旋律,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老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成形了。
※
廖天骄很早就醒了,他一直在想昨晚佘七幺和他的对话,除了那些严肃的七百年前的故事,想得更多的其实是和佘七幺后半段较为私人的、深入的、意义重大的对话。
“吃、吃下去?”
“怎么说呢,就是你那个时候一天到晚跟着我缠着我,很烦人啊咝。然后有一天凤皮皮跟着凤君叔叔来做客,你非要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咝。”
好,终于明白凤皮皮为什么会认识他了。
“捉迷藏嘛,你懂的,就是一个人扮鬼,其他人藏起来,然后当时是凤皮皮扮鬼,我们两个藏起来不给他看到咝。”
“然后?”
“然后佘爷想你这么蠢一定很快会被发现,所以为了帮你一把,就把你带到放着三生石的禁地里藏了起来咝。”
廖天骄有了不好的预感:“再然后?”
“再然后佘爷就躲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