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妻书。”这三个字,彻底摧毁了燕回心底最后一丝期望。
燕回目光幽深,定定的望着轻狂,脑海里,翻江倒海般的沸腾翻涌,低沉嘶哑的声音,充满了道不出的压抑和隐忍的克制,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无比揪心的沉重,好似那健硕的身子上,被套上了沉重的道道枷锁,禁锢着他的身,与心。
“你在怨我,对吗?”燕回嘴唇蠕动了好几下,终于低沉略带哽咽艰难的开口。
虽是询问,但是燕回知晓,轻狂的心里,对他必定是有着怨的。
怨曾经的他,一个将死之人,却生生的把她拉扯进来,成了被人轻贱的冲喜之人。
怨他在娶了她后,对她的种种怀疑,以及达成口头协议后却没有尽到保护好他的证责任。
怨他在她被送入相国寺时,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便同意了心惊胆战的她,前来了凶多吉少的相国寺。
越往下想,燕回的心里,便愈加揪痛得憋闷得厉害。
轻狂不忍再继续,眸子闪了闪,目光便从燕回身上移开,伸手把玩着身旁断裂的树干,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有好似在斟酌决定着什么?
片刻后。
轻狂终于侧头对上燕回,“燕世子说的太过严重了,怨……还不至于,只是有点失望而已,毕竟,我以为,我们虽然不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关系,但至少,你我同生共死,一起对敌,一起共患难过,也许,你的立场和身份,让你为难,也许,你有着别的打算和计划……。”
说道这里,轻狂暂停了一下。
燕回心里一紧。
唇瓣蠕动了好几下,可却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来。
轻狂咬了咬唇,目光无比正凝重的看向燕回,继续道,“我本就生于低贱,长于山野,我的性子冲动易怒,学不来京城里这些名门闺秀的做派,更加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受不得半点委屈,勾心斗角极其不擅长的人。”
燕回喉咙很紧,喉头艰难的动了动,“轻狂,跟我回去后,今后我定然再也不让你再委屈半分的……。对于赵嫣然,她……。”
还不等燕回的话说完,轻狂便黛眉微蹙,出言打断。
“我不喜欢委曲求全,我不喜欢各种阴谋阳谋的争斗,尤其是动辄就要掉脑袋的皇室争斗之中,我喜欢自由,喜欢率性而为,高兴了就笑,痛苦了就哭,我真不适合当你的世子妃,你若痛快的放我离开,我定感激不尽,若你执意坚持带我回去,那么,你亲手写的血书,定然将被公于天下,所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然后再做出决定……。”
这一番话,动之以情在前,威胁在后。
如此有理有条,威逼利诱的话语出自轻狂之口,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是外界传闻里,以及平日里接触到的那个冲动易怒,没有任何脑子的冲动之人。
燕回知晓。
眼前的这个心思缜密,讲话有条不絮的一面,应该才是她隐藏在‘无能’假面之下的真实面容。
燕回突的笑了笑,“娘子,你可隐藏得真够深的,此刻的你,想必才是真正的你吧!你方才一番妄自菲薄轻贱于你自己的话,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你,足矣胜任我的世子妃,绰绰有余也不为过……”
轻狂目光一凛。
燕回走到轻狂的身旁,双手按住轻狂的肩头,俯身凑近轻狂与之对视,暧昧而玩味的目光,一一扫过轻狂那精致的五官,以及那倔强凌厉的脸庞。
“松开。”轻狂怒手一挥,便把放在肩头上燕回的双手佛开。
燕回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在地。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燕回,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别逼我彻底同你撕破了脸……”轻狂厉声规劝着。
燕回丝毫都没有受到轻狂半分的影响,站在轻狂三步之外,定定的看了轻狂好一阵,眸子里闪过莫名的幽深暗芒,片刻后,这才开口带着罕见的宠溺语调道,“我知你这是在气我,怨我……既然你执意如此,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快速的说完后,还不等满脸憋屈气得通红的轻狂反应过来,燕回便转身疾步离去。
轻狂看着燕回那轻快潇洒离去的背影,傻了……。
他刚才的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既然说尊重她的决定,可那该死的宠溺口味,又是何意?
轻狂此刻真的有点蒙了,难不成,燕回那小子并不是真的死心?
正当轻狂矗立在院中,走神思考着种种可能性之时,忽然,身后想响起了德休那有点怪异的颤声。
“年施主,国师让你即刻前往前院。”
“可知国师是有事吗?”轻狂眉宇微蹙,转身望向满脸怪异之色的德休。
德休见轻狂细问,脑袋顿时便摇晃得宛如拨浪鼓一般,一脸的惶恐,可惶恐的眼眸里,又好似夹杂着些许对轻狂的莫名敌。
这可让轻狂一时之间,颇为纳闷。
“年施主,国师的心思,岂能是我等小道所能随意揣测的,年施主这边请,国师和皇上就等着你过去了。”德休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轻狂双眸微眯,审视了德休片刻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只得硬着头皮前往前院。
身后的德休暗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神情怪异的瞄了一眼轻狂的背影后,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当轻狂刚一踏入前院的院门,院子里众人的视线,明里暗里,齐刷刷全部集中到了轻狂的身上,轻狂身子微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