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海港后,由科洛夫的接头人带领着我们,乘坐充当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的“贡多拉”(威尼斯尖头舟)上,缓慢的朝我们的目的地前行。
水流在狭窄的巷子里随着船行轨迹被分成两股波浪,将倒映着的两侧酒吧斑驳的灯火裹挟其中,犹如灿烂星河般从脚下淌过,伴随着时不时传来妓女揽客的柔声浪语,让人目眩神迷。
我低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记忆却忽然回溯到那时进入人鱼岛时,所经过的那条幽深的峡谷,我的目光随着水流的方向漂泊着,恍恍惚惚的犹如被无形的磁力吸引般,回过头去。
——一个似曾相识的黑影正站在灯火交织的尽头,遥远的望着我。
我怔忡的眯起眼,那身影却一闪而逝的隐没在人流里,灯火忽明忽灭的闪烁着,好像在嘲笑我的错觉有多么荒谬。是啊,阿伽雷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嘿,德尓特!在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尼克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一下子从失神的状态里拉回现实之中。尼克是个高大的高加索人,跟我一样同样是通缉犯,尽管他的罪名比我轻多了。“海神号”上基本没有没犯过事的人,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科洛夫给我们提供庇护,我们则替他工作。
尼克递给我一把小型手枪,“拿好这个,等会由我们俩在外面望风,你可别到处乱跑。”
“明白,放心吧。”我接过手枪插在后腰上,笑了一下,透过墨镜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为了防止国际刑警认出我的模样,我将头发染成了金棕色,还将皮肤晒深了不少,常年穿着增高鞋垫,看上去很不好惹,当然也不好辨认。
很快,“贡多拉”在这条水巷深处一条被铁门封住的隧道入口前停了下来。
旖旎的音浪从里面隐约的透过来,在隧道内激荡出层层叠叠的回音,迷离幻变的灯光勾勒出攒动的人影,投映在布满浮雕的内壁上,让人不禁错觉窥见了中世纪时,威尼斯的贵族们在这古老的文艺之城里奢靡颓废之景。但我再清楚不过,这里面充斥着海洛因和大麻,还有肮脏的海上人口贩卖交易,我绝不愿意掺合在里面,所以当科洛夫曾想让我更进一步的协助他的地下事业的时候,我找理由婉拒了。
科洛夫的接头人出示了通行证后,铁门缓缓打开,另一艘赌场专用的船将科洛夫和其他几个我们的弟兄带了进去,我和尼克则呆在外面为他们守门,防止城市警卫和常驻在威尼斯的黑手党的出现。
当他们交接时,我注意到其中有个光头男人瞧了我一眼,眼神非常异样,就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我的神经敏感的一跳,却发现他也同样的打量了一番尼克,科洛夫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向那个光头男人解释道我们是他的鹰眼,对方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我这才心下稍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被通缉以后,我便对周围的环境非常警惕,而之前所经历过的事,也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了不信任,怕遇到莱茵和莎卡拉尓那样的人将我再次出卖。即使是面对和我同样是通缉犯的科洛夫他们,我也没办法做到忠心耿耿的卖命。我发誓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毫不犹豫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再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名字。
尽管在这一年的相处里,我已经将海神号当作自己的家了。
可我还能有家吗?当一个人开始逃,他就得永远逃下去,否则等待他的就是监牢。家,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奢望。也许将来有一天,等通缉令失效…
希望有那么一天。我望了望夜空。
这将是分外漫长的一夜。
在赌场隧道一侧的石阶上蹲坐下来,尼克递过来一罐啤酒,我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掏出口袋里的英文字典,在烟雾之中翻看着,并喃喃的念出来。
尼克大笑着在我身边坐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自己有点搞笑,在这浪漫的威尼斯城的夜晚,不想方设法的找空子与旁边酒吧里迷人的妓女厮混一番,却坐在这背英文单词,实在有些浪费良辰美景。但我没搭理尼克,继续自顾自的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这是完美的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我得完全洗去自己的俄罗斯口音,掌握一口熟练的英文,越快越好,因为我不知道国际刑警会在哪一天从天而降。
“嘿,嘿,哥们,别这么没情调呀!”尼克一把夺走我的英文书,作势要扔进水里,“喂,”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恐吓性的把他往水里拖,引来旁边几个妓女看热闹的嬉笑声。我们推推搡搡的扭打做一团,最后以我放弃背英文而告终,两个人瘫坐在石阶上,撞了一下啤酒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喝着。
“怎么样,德尓特,你最近是不是还在思考着,上哪去找你的那条梦中美人鱼?”尼克戏谑的灌了一口酒,斜眼睨着我,他多半是听了照顾我的医生迪卡胡说八道,以为我脑子有问题成天做梦。
“是啊是啊,我这不正计划着多赚点钱,买条船全世界找去吗。”我无奈的晃了晃啤酒,懒得跟他争辩,心说那条人鱼可不美,出现在你面前能把你吓死。
我郁闷的灌了几口酒,捡起几颗小石子,百无聊赖的拿它打水漂玩。石子在水面上弹起细小的水花,我的神经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