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有一腔热血孤勇,誓要舍身成仁,可是年纪越大牵挂越多,心便越温软,现下若是真让他们毫无考虑的拿家人的生命去冒险,三个人无论谁也犹豫彷徨,心下难断。
既然已经商定,各家便迅速回家收拾东西,恰有先太子妃的丧事做由头,各家灯火彻夜不熄,围着村子的兵勇倒未做他想。
到了太子妃出殡的时辰,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
先时容大姐儿坐过的豪华版马车车厢整个的被卸了下来,先太子妃的棺木被放到了上面,留了一半的男丁守护着集合在萧泽家的妇孺们,其余人等押车去落葬。
守着村子的兵勇分了十几个前去跟着监视,他们的任务便是看着这些人省得有人潜逃,哪知道跟过去之后——便做了先太子妃前的祭品。
领队的是容绍,其余皆是青壮,洛钧、裘行中以及韦彻这三位并未跟来,务求一击而中。
葬妥了太子妃之后,众人做出要回去的姿势,那些兵勇还未明白过来便被容绍的连珠箭给射下来三名,紧跟着嗖嗖嗖又是三名兵勇落地。只因葬完太子妃之后,火把已熄,黑暗之中那些兵勇着实不曾想过会被突然偷袭。
这也怪不得他们。
四合村的政治犯们是出了名的温驯,这都温驯了十几年了,谁能想到忽有一日他们能够暴起杀人呢?
其余幸存的兵勇欲张弓搭箭,却已经被人扑了过来,便被锄头砸中了脑袋,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四合村人平日用的最熟的不是铁锹便是锄头,危急关头这些常用惯了的家什伙们便成了称手的兵器,又加上少年们跟着容绍练过一阵子,又是早先就已经商量好的,在火把灭去的瞬间早已经瞅好了目标,这场突击战竟然非常迅捷便结束了。
唯一美中不足是裘盛左臂被一名兵勇射中,算是唯一负伤之人。
他们这帮人也不收拾尸体,一人二骑向着村子里直扑了过去。
听得马蹄声,村子里留守的十二郎与其余两名青壮交换个眼色,守在萧家大门内,悄悄往外瞧。
待见得远处马背上的兵勇接二连三莫名其妙从马上滚落,十二郎便心中有谱了。
这些兵勇分明是被弓箭射穿,可怕的是皆是一箭毙命,并非射中了胳膊或者腿,还能在马上哼哼几声。
义安郡主曾经夸奖容绍箭术精绝,当初十二郎还不以为然,今日亲眼所见顿时拜服不已。
他已经畅想未来跟容绍多学几招,说不定再与诸兄弟们相见之时,能胜过他们多矣。
四合村的战斗持续的并不太久,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四十多名兵勇便悄无声息的被掩杀。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又有这四十几匹马,连逃亡的脚力也有了。不会骑马的幼童或者少年男女们统统塞进马车,其余的皆翻身上马。这时候就显出贵族教育的好处来了。
像裘盛洛丰这类年纪小的,当年流放之时也就是五六岁,还未曾学过骑马,此刻便只能陪着小孩子们坐进马车,反倒是各家的夫人与少夫人们皆因出身官宦之家,骑术不说精通,却也不差,纵马疾驰全无问题。便先太子家中三名妾侍,当年也是官宦女子出身,各个骑术不错。
最后算下来,足有二十一人独自骑马。
这其中还有二人一骑的,譬如容绍怀里便坐着容谦,洛大郎怀中便坐着洛小郎,能捎带着共乘一骑的小萝卜头们通通被大人们搂进怀里,马车里坐着的只是几个少年人而已。
临行之时,被击杀在村子里的几十名兵勇的武器通通摘下来带走,尸体扔进了各家院子里,一把火四合村便化为了乌有,只余残垣断壁。
这一行人乘着天色未亮,向北而去……
等到五日之后,孙渔一路去追萧泽未果,路过别的城镇遇上相识的官员,这才惊觉自己不曾奉召便擅离职守,一面派人急往上京城中送信给齐王,一面与相熟官员客套寒喧,只道追击逃犯过了界,不甘心的退回了边陲。
他心中还想着,萧泽逃离四合,好歹还有那一村人可以拿来当筹码威胁他。
孙渔带兵赶回四合,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面对着空无人烟的四合村,显然是一场大火将这里的一切都烧光,包括他留下来看守四合村的兵勇们,孙渔只气的肝疼,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吞了容绍——前提是他能找得到容绍此人!
孙渔后在向朝廷上报的奏折之中向四合村民大泼污水,道他们叛国谋逆,与皇长孙沆瀣一气,里外勾连,企图颠覆政权,如今已经投奔北狄,到时候万一说动北狄可汗起兵,后患无穷。
他这份密折抵达今上案头之时,楚君钺已经将萧泽安全护送进京半月有余,并且顺利促成了今上与萧泽叔侄事隔十四年再次相见。
今上是在病榻上接见了萧泽的。
眼前的少年五官与先太子萧和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先太子肤色黑了一点。先太子与今上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兄弟俩长的又有几分想象,只是过气质迥然不同,先太子温润如玉,今上更多了几分精明强干,原来的几分容貌上的相象硬生生便少了几分。
看到萧泽,萧慎情绪很是微妙。
当年他将亲兄长挤下皇位可是不遗余力,哪知道十几年之后,他却不得不将皇位重新还给阿兄之子。
难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更早之前,楚君钺初到四合的密奏送达之时,苟有德捧到他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