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脸上刚浮起的笑容瞬间僵掉了。她惊讶的张大眼看着贾母,面容笼罩着一层怒气。薛姨妈自认修养很好,咬唇强隐忍着不去和贾母冲突。可她心中有怨,也恨,更替自己的儿子叫屈。今日之事,细较下来,他儿子根本不算犯错。老太太怎敢当她面说这种话! 薛姨妈脸色惨白,怒气冲天的瞪向姐姐王夫人。
王夫人眼珠子动了动,上前陪笑着跟贾母道:“母亲,薛外甥和宝玉这事儿是个误会,如今都已经澄清了,确是那两个壮汉太过凶恶所致,这跟薛外甥没什么干系。母亲,您这样说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薛姨妈落了泪,抽泣声不大不小刚好能入贾母的耳。王夫人转即就去搀扶薛姨妈,好生安慰于她。
薛蟠气不过,梗着脖子对贾母道:“您此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给荣府丢脸了。”
薛姨妈忙拉住薛蟠,斥责其不许此般口气对待长辈。薛蟠不服,眼含着泪搀着母亲,为母亲鸣不平。薛姨妈见儿子懂事,更加心疼他,也哭起来。母子俩一唱一和,抱头痛苦,好不感人。
贾母由着她们母子哭去,她这功夫没闲着,忙活从紫鹃手里接一张纸,慢悠悠的展开。贾琏这时候被招了过来,贾母把纸递给贾琏,吩咐他从头读。贾琏起初不懂,满脸疑惑,当他低头看纸上的内容时,脸色变得尴尬了。贾琏臊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向贾母。
贾母瞪他一眼:“不识字?”
“识,识字。”贾琏老实的低头,照着上头的内容读起来,“三月初一薛大爷与贾珖、贾璎去春香楼;三月二十八薛大爷调戏大房丫头翠淮;四月初六,薛大爷强拉小厮单明去梨香院;四月……七月初二,薛大爷带金荣去了去了——”
贾琏抬眼看向贾母,犹犹豫豫的,没敢说后话。
薛蟠早急了,老早就要去夺走那张纸。俩大汉不知何时进门钳住他 ,愣是让他听到了最后这条。金荣这条绝不能读出来!薛蟠趁其不备,挣脱出来,一把抢了贾琏手里的纸条,塞进嘴里。
贾琏得了贾母的示意,继续说道:“去了后园竹林。”
“贾琏,你——”薛蟠气得挥拳要打贾琏。
“我的儿,你做甚么!”薛姨妈早听得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她一下子扑到薛蟠身上,掐着他的胳膊大哭。“那纸上写的可都是真的?你平日到底干了多少浪荡事?我的老爷啊,您快把妾身也带走吧,此般活着有何用!”
众人难以消化纸上的信息,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条。薛蟠、金荣、小树林,这也太劲爆了!薛蟠好男色,他带着金荣去小树林,一准去干那种事。这花样真够奇葩的,连素日流连风月的琏二爷都不好意思开口。
薛姨妈见没人劝她,哭着要去撞墙。王夫人大惊,忙扶住薛姨妈,斥责薛蟠快跪下给母亲赔错。王夫人总算把薛姨妈的情绪安慰稳当了,她料知今天的事不能简单的过了,老太太这是有备而来,保不齐早就算计好的。
王夫人问贾母:“母亲,您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东西?莫不是您派人监视蟠儿?”
薛姨妈闻言,哭声渐小了,眼珠子盯着贾母。
贾母目光坦荡荡扫向王氏姐妹,嗤笑道:“我可没那闲心思。记得院里的那几个举报箱没有?一条条总结的。”
王夫人惊讶,难道就是那几个木箱子起得作用?怎么可能!下人里头识字的只有几人。怎么会那么巧,薛蟠干的事都能被他们碰见。
薛姨妈收了泪,这回她儿子丢尽了颜面,她哪还好意思继续呆在荣府。薛姨妈冲贾母行礼,冷着脸说几句感谢话,表示今日就要搬离荣府。
贾母笑了笑,眯眼对薛姨妈道:“何必这么急,多留几日又何妨。当初我派人看着你儿子,本是好意。”
“是我们讨嫌了,枉费了您老人家的心意。多谢老太太宽厚仁慈,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儿子这般丢脸,以后可没脸再呆下去。您老千万别留了,我们一家子一定要走。”
“也罢了,既是你们心意已决,我不好硬拦着。”贾母语气平静的回答,撤了薛蟠身边那俩壮汉。
薛姨妈隐忍的咬唇,满心怨恨,却还是得跟贾母谢恩。“我儿麻烦了他们了。这一月来,多亏有他二人看着,蟠儿才消停了。”不然,她可能还要听薛蟠从七月中旬至八月以来的‘事迹’。
薛姨妈恨子不成龙,更恨老太太多管闲事,手伸得这么长。薛姨妈羞愤难当,红着脸冲贾母再行礼,带着儿子匆忙去了。
王夫人意欲强留,她冲着薛姨妈急冲冲的背影喊了几声,终没得到回应。万万没想到,她的借钱计划竟然就这么泡汤了。这可怎么办,宫里头的女儿就等着她的钱买‘机会’。王夫人急得跳脚,却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嘴边的肥鸭子飞走。她咬牙切齿的看向贾母,越加奇怪举报箱的事,意欲问清楚,岂料贾母一句“我乏了”就把她给打发了。
王夫人气不过,跑去问王熙凤。王熙凤还没彻底跟王夫人撕破脸,草草应付她几嘴:“府中数百双眼睛盯着,一月之内瞧见几件事也不稀奇。”
“我还不知?可府中真正识字的根本没有几个,多数人根本不会写字,也就没机会往举报箱里投。除非那几个识字的账房愿意给他们代笔。不行,这件事我必要查清楚,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帮他们代笔写这种事!”
王熙凤忙拦住王夫人,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