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站在人群里,打量着这位前世的皇姑母。她是长泰帝的长姐,年纪快有七十了,却不是老态龙钟,反而精神矍铄得很,那凤钗珠环也不能掩了她的风华,这是一种沉淀了时间的如甘醇美酒的意态从容,怪不得长泰帝对这位长姐敬重如斯。
沈宁没有和她相处过,这位长公主,二年后就薨了,看见如今她这样精神,实在很难想象。随着镇远公府的没落,到上官长治登位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说起她了。沈宁对她的唯一印象,还是源于上官长治,也是他登位那一天,他喝醉了酒说:“要是淑和皇姑母还在,朕也没那么容易登上帝位啊……”那时她懵懂,只为他得偿所愿而欢喜,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如今也还是不明白。
要是淑和皇姑母还在,朕也没那么容易登上帝位啊……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没有听说淑和长公主对五皇子有不满啊,难道李嫔和长公主有隙?也没有听说过。
看来蚍蜉要盯的地方还要多一处才是,沈宁想道。她没细听淑和长公主在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花朝节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自然是书画。京兆官员及笄的女儿家不少,能书会画的也不少,一眼望去比试台上有十几个少女在弯腰低头写着画着,这情景倒也很有趣。这种即兴场合,耗时不会很长。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女孩儿完成下台来了,她们的作品自然是由在场的夫人品评,然后给花朝节来宾展示。宫妃们在这个场合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不过会派心腹女官来密切关注一切。
沈宁还特别认真地看了沈宓提到的杨慕秋的书画作,在女儿家里,她号称书画冠京兆,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不过在沈宁看来,倒有点失望。这不是说沈宁自己画得有多好写得多佳,而是前世今生经历之丰,使得沈宁眼界早就脱出了闺阁之中,又加上外祖家是溪山俞氏,随便一个拜帖都比杨慕秋的好上太多了。
沈宁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花朝节的比试在沈宁看来,是没有什么意思的,琴棋书画谁家姑娘不会?文无第一,自然才学也无第一,非要比个高下,又能怎样呢?也不过是皇家宗亲相看的手段之一罢了,其实皇家选媳妇,也绝不仅仅看这一场,前世她就没有参加过花朝节,还不是当了五皇子妃?相比之下,她更关注的是,秋歌有没有把事情办妥了。
其实沈宁让秋歌做的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不着痕迹地提醒陈婉柔一声“小心红袖”罢了,关键是要怎么避开贴身随伺的红袖把这句话传到陈婉柔耳中。在花朝节这样的场合,能带出来的丫鬟自然都是最信任的最贴身的,想必陈婉柔此时也对红袖信任无比的。
秋歌这段日子以来都负责收集京兆小姐丫鬟的消息,对红袖也是有印象的。何况丫鬟自有她们的相处之道,也有别的府几个相熟的丫头,彼此打个招呼,趁主子比试之时闲话几下也是可以的,这样一来二去,秋歌和尚书郎中沈家的等几个丫鬟就到了红袖跟前。红袖也是伶俐的,跟着她们去一旁略略说了几句话,就回到陈婉柔身边待着了,她今天另有任务,可不能离远了。
陈婉柔看见红袖回来了,下意识地握握手,问红袖:“那都是谁家的丫鬟?”刚刚这几个丫鬟离去时,有一个小丫鬟跟在红袖后面,离陈婉柔也比较近,她分明看见那小丫鬟往后摊开的手掌上写着“红袖”两个大字,红袖?!红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隐秘?这么说,是有人想提醒她?她不着地看了一眼红袖,也不觉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平时有往来的几个丫鬟,就说几句话而已。姑娘,刚才郑家的丫鬟说她家姑娘在鸣鹤湖那儿等您呢,说紧要的事和您说,让您赶紧过去。”红袖想起那人吩咐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婉柔看着红袖如常一样低顺的眉目,却觉得胸中有腾腾怒火不断涌现,想起这些年来她对红袖恩遇有加看重有加,她竟然会背板她?!她竟然是那个人的人?!她能在佛口蛇心的陈赵氏手下安然活下来,还得到祖母怜惜,心性自然非一般聪慧和隐忍,如果没有那四个字,兴许她就去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想一想都觉得有阵阵寒意。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见红袖的话,陈婉柔没有回答,根本没有说要去或不去,这下红袖有点急了,催促了一下说“说不定郑家姑娘真有事呢,姑娘我们赶紧过去吧。”
陈婉柔却有些懒懒的样子,说突然觉得头有点疼,不知是不是人多太紧张了,又说等会就到她比试了,一来一去的,说不定就耽搁了。
“少宜不会怪我的,我们去比试台吧。”这样一句话算是作定了,任红袖千般办法想尽,也不能使陈婉柔再离远比试台半步。
另一边,沈宁见到秋歌回来,还对她眨了眨眼睛,便知道事情办妥了。后来又看见到了歌艺表演的时候,陈婉柔轻松上台,表现也优容,更是放心地笑了。直到花朝节结束,她都一路保持着笑容,惹得沈宓和沈瑶有些纳闷:这个姐姐心情这么高兴啊。
直到花朝宴会结束,都一切平静,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众人目光的焦点聚集在各项才艺比试的魁首之上。这一次的花朝节,还是出现了不少很有才艺的姑娘家,连淑和长公主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悬念地,杨慕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