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人其实不傻,寻常心里比谁都透亮,可偏偏遇上大事就会优柔寡断,会左思右想拿不出任何主意。
叶菁便是如此,当一个女子将三从四德发挥到极致时,贤良淑德也就变成了逆来顺受毫无主见,甚至于头顶悬了屠刀都没法下定决定推开它,唯恐操作不当反倒被伤。
锦绣看着这样的母亲不由叹息,如今的阿娘和当年的她何其相似,那是一直以为自己是庶出女在家中过得无比憋屈,被姐妹陷害嫁与人为妾也唯唯诺诺不敢反抗……
而泪流不止的叶氏见着女儿的纠结表情,思及差点丧命的儿子终于又振作了一回,抹去眼泪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的?”
“荣二哥的秘药着实好用,使人看似深中蛇毒,把那一连串的人都给揪了出来,”锦绣拿着手中记录的供词单子对母亲说道,“这八个人全都招了蓄意用蛇卵引着雌蛇咬弟弟一事,却只说此事为大管事老吴主谋,不曾问出究竟是谁的主意。”
给紫藤下毒一事是锦绣自己的主意,叶氏并不曾参与只放权给了她人手调用,起初得知紫藤中毒时她还信以为真很是受了些惊吓。
如今听得女儿道破玄机又看到锦绣那坚毅的神情,叶氏忽地不知自己究竟该是惊是喜。
喜锦绣一夜间就能独当一面为家人遮风避雨,惊的却是居然在她眼中看到了对人命的漠视,下毒使诈都能不当一回事的随口说出来,变得似乎有些不再像是自己那乖巧温柔的女儿。
“吴管事又为何想毒杀弟弟?这人不过是我家的奴仆,弟弟活着还是去了与他没任何相干,”锦绣丝毫没发现母亲心中的纠结,自顾自的分析道,“儿想此事必然有人指使,便又问了紫藤,却从她嘴里探出了一件大事。”
“怎的?”叶氏面颊苍白的揪住了自己衣襟,虽是询问的语气看神色却恍若早就猜到了实情。
“父亲在外翁病故之前就在城里纳了二房,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年纪比我小一岁的女儿,还有个与二郎同龄只小了月份的儿子,”锦绣终于找到机会告知了母亲这一事实,又唯恐她依旧心软还特意补充道,“并且,在那宅院里姓薛的贱人以嫡妻自居,子女也是另算的排行!”
叶氏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口痛得犹如刀刺,半晌后她才悠悠说道,“绣娘,不可口出秽言。”
“……”锦绣顿时无语,犹豫再三后坐到了叶氏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却异常坚定的问,“阿娘,告诉儿您的打算吧,合离或是义绝?”
叶氏双手微微一颤,却沉默着不曾言语,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二十年的夫妻就此走到陌路,也受不了被女儿这么直接指出来,更思索着此事究竟该如何是好。
“按大齐律,奴婢谋杀主人的皆斩,罪无首从之分——若是报官,这八个人一个也跑不了。他们一惊惧必然还会牵扯出别人,按律,若是尊长谋杀卑幼,只预谋未曾伤害的也需徒三年。”锦绣并不曾熟读律法,此刻所说的这些纯属现学现卖。
那荣家二郎半个时辰前曾来辞行,锦绣让乳母送了他一匣子糕点做干粮,为酬谢对方赠药献计的善举,这糕点皆为色香味尽善尽美的上品,因而,他一时高兴就又多指点了两句。
锦绣则依样画葫芦说给了叶氏听:“夫杀妻之近亲,可判义绝,离,违者徒一年。有妻再娶者徒一年,允婚方杖一百;欺瞒婚事的则徒一年半,各离。不管告他哪一件事都成,若母亲不愿报官,也可求一份‘放妻书’,合离。”
母亲这边早就没了亲族,想杀二郎夺财的除了父亲胡炬、薛氏还能有谁?这官司可谓是一目了然。
锦绣疑惑的只是,胡炬已然是豪商,为何还如此看中叶家的家产,既然再没了爱与担当,何不离了一了百了。
叶氏被女儿一连串的被律法震惊之后,终于找回了神智,暗暗反思自己这母亲做得太不称职,竟逼得年仅十四岁的女儿眨眼就长大了,而后她才仔细思索开了口。
“这世上的事情若都能这样一清二楚的掰算,都能有冤伸冤,又如何会有贪赃枉法的人?”叶氏摇了摇头,揽住女儿的肩叹道,“绣娘,往后做事切莫鲁莽,这种话不能再说——为人子女者不可忤逆亲长。”
不忤逆他就傻等着我们娘三一个接一个被收拾?听了母亲的言论锦绣简直难以置信,猛然起身跺脚急道:“阿娘,您还打算忍到何时?都这样了还不反抗!”
本性柔弱又悲观的叶氏只是满脸无奈,苦笑道:“如何反抗?你父亲是绝不可能合离的,我嫁妆中最值钱不是土地,而是置于京中与江南的十个铺面!这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锦绣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冤死与父亲的狠心,不由泪水涟涟的低语:“阿娘,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惦记?儿只求我们三个好好活着……”
叶氏却说她想得太过简单。但凡合离,子女少有判给母亲的,义绝同样也是如此。
而后,她凝视锦绣轻轻抚着女儿的脸,拉她坐下后含着泪轻声呢喃,“你是个好孩子,阿娘知道,别一心只为弟弟盘算忘了自己,若我与他合离独留你一人在胡家……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他是入赘的!我也能跟阿娘走。”锦绣不甘心的如此咬牙回答。
“本地县令当年与你父亲一同赴京科考,私交不错,”叶氏长叹一声满面苦涩,“早年我也曾陪你父亲外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