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南仲也是做大夫的,知是急症,忙忙的避开让路,又忍不住跟上去看。
药堂里跑出一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哟,这是怎么了?”
那家人急道,“我家儿子顽皮。放鞭炮把他妹妹给炸伤了。您瞧瞧这手上伤的,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那小伙子长相虽粗,动作却是又快又仔细,迅速把那女孩接过。一面拿了干净布条,把她那伤得血肉模糊的手进行了紧急清洗。又冲屋里嚷,“连成,快拿枣油膏来!”
田南仲听到这个家传的药名,不由得心中一动,就见里面又出来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快步跑出,拿了瓶油膏出来,“罗武,你压着她手。我来上药。”
当他刚拔开那瓶塞,田南仲嗅嗅味道,不淡定了。一把抓住那清秀小伙,“这药膏你们哪来的?”
“你这大叔快让开,我们还着急救人呢!”
“不。你快告诉我,就一句话,这药膏是不是用枣树皮泡香油做的?”
“是又怎样?”
“那是谁教你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家长急了,一把将田南仲拉开,“没瞧见我女儿要上药吗?你要打听药方子,回头再说不行吗?”
田南仲急得直跳脚,“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一声啊。就一声就行!”
忽地,在人群之后,药堂屋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要知道什么?这么急赤白脸的?”
当听到那个声音时。田南仲就是浑身一震,竟是半天不敢动弹。
旁边已经围拢了一圈来看病的病人,都觉得这人委实古怪得很,怕是脑子有病吧?
高老大夫忽地也觉得有几分不对了,眯着老眼。疑惑的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田南仲缓慢的,艰难的转过身去,先看了看那老人的脚,再把目光一寸一寸往上挪,当终于对上高老大夫的双眼时,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高老大夫也傻了,愣愣的看着他,许久都不敢出声,只一双手抖得厉害,半晌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你……你是阿南?”
田南仲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一张并不年轻的脸上,却是悲喜交集,“爹,爹呀!原来您……您还在呀!”
高老大夫浑身一颤,差点没给他这一跪惊得摔倒,还是旁边的病人手疾眼快,把老人家扶住了。
可这是怎么一回事?
围观的病人不清楚,已经给那小女孩上好药的罗武和连成也不清楚。甚至,连那原本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都忘了自己的痛,睁大眼睛挂着泪珠,看着一个老爷爷,和那个更老的爷爷,抱头痛哭。
“当年你上了京,他们都说你死了……娘都快伤心死了,天天自责,不该那样吵架……”
“我……我也以为你们死了……他们带信来,说是咱们家乡那块被人屠了城,你们……咱们全家都死光了……”
“是哪个不负责任的乱嚼舌头根子?当年战乱,确实是被屠了城,可咱们之前就走了。娘怕你回老家去了,带我们迁到了您老家的江城,至今那山上,还开着当年的济仁堂,底下也有,就怕您回来找不着。”
“什么?你们回了我老家?”
“是啊,娘还让我们哥几个复了田姓,就大哥还让他姓高。只我们也上京来打听过,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位田姓大夫,这些年才作罢,爹您到底是哪一年来的京城?”
“啊?那婆娘居然肯让你们改姓了?我一直就在京城没挪过呀。我以为你们死了,心里愧疚,所以一直跟人说我姓高,你们怎么找得到嘛!”
……
看这老爷爷又气又急的直拍大腿,那小女孩忽地扑哧笑了,童音清脆,这一笑倒是把大家都逗乐了。
有人听出点子意思来了,“既是亲人团聚,老爷子您就快点跟儿子进屋去好好说说话吧,前头有小连和小罗大夫招呼着,应该没事。”
对对对。人们善意的笑着,把时间更多的留给久别重逢的父子。
等到父子相携来到破园时,念福听到了一个不知该说传奇还是狗血的故事。
高老大夫本姓田,是个江城里的小郎中。战乱中流连失所,却在一次意外里,救了高家的员外郎。得蒙青睐,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他。
因田家家贫,高家富庶,这门婚事便算是入赘。在那样的年代,能有个安定的家就不错了。高老大夫也没介意。
成亲之后,夫妻和美,一连生了四子三女,儿孙满堂。高老员外看着一屋子的高氏儿孙。在满怀欣慰中,离开了人世。
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高老大夫忽地一次被友人醉后打趣,说他是高家门里唯一的外姓人。未料高老大夫上了心,回去就跟老妻商议,给个儿子也跟他姓吧。
不过老夫妻不知怎样说岔了,最后吵了起来。
高老夫人一气之下,说,“你个赘婿,凭什么要儿子跟你姓?”
高老大夫也生了气。“你要不生儿子跟我姓,我再找人生去!”
高老夫人当然就话赶话的说,“那你就去呀!”
高老大夫一怒之下,就来了京城。
却没想到,随后家乡战乱。就得到全家已死的消息。而高老夫人后悔不迭,听说他去了上京,几番托人来寻他,结果却因为姓氏问题,阴差阳错,生生骨肉分离了十几年。
得知实情后,高老大夫是一天也多呆不下去了。
“我得回去。好好过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