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寒的肢体断裂声在浓雾中陆续响起,又有数个虎人肢体不全地被抛出来之后,毒气完全将范天澜和始终静立在旁的墨拉维亚都掩埋在一片浓浊的灰黑之中。
奥格在部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逃跑的形象极其狼狈,长着黑纹的脸上明显地发白,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顾及他族长的威严。虽然他的手掌其实没断,腿还是好的,脊椎也没有受到重伤,但疼痛的余韵还停留在他身上,与劫后余生的恐惧一起撕扯着他的灵魂。他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东西了?只是片刻之间,他就在那个黑发人类的手下真切地看见了死亡的面孔。
他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手势,让前头那部分虎人停下对那几个狼人和人类的追击,那些猎物的价值并不大,他还要让他们把该传的消息传回去。浓雾在他面前翻滚着,奥格没听到中毒者应有的闷咳声和挣扎的声音,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做出突围的动作,所以他谨慎地退后,让层层的护卫挡在他面前。
一个穿着墨绿长袍的壮实老者慢慢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仍然强壮,声音却比他的外表老了二十岁:“你太鲁莽了,奥格。”
“耶鲁里萨满,”对这位部落的重要支柱,奥格从来不怠慢,“没错,是我低估了他们。”
然后他朝耶鲁里身后看了一眼,比萨里萨满躺在远处的地面上,鲜血在她身下流淌,人一动不动,就算她现在还活着,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其实那个人类并不打算真的杀了他,只是打算把他弄残更易于控制,但大寄命术要让被守护者免于伤害,承担者就要受到更严重的攻击。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失去了一个护身者。
“不完全是你的错,他们确实很特殊。”耶鲁里萨满说,“我要他们。”
奥格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全力支持耶鲁里的yù_wàng,他看向那片毒雾。
就算被灰黑色的雾气阻隔了视线,范天澜也能听得出来,跟他一块来的那些人已经突破前方的拦截,脱离虎人的营地,奔向各自的坐骑。这个过程出奇地顺利,连预先准备的一些小玩意都没用上。虽说仍有兽人在他们背后追击,但他们的去势已定。
范天澜从背后慢慢抽出长刀握在手中,毒雾被限制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浓度大得连皮肤都感觉粘腻,细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抬起头,光线被如此阻隔的隐晦环境中,那些银色的发丝仍是如此明亮。
墨拉维亚走到他的面前,“我早就说过。”
范天澜偏过视线,他不太想理会他,墨拉维亚也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以一种可以称之为冷淡的语气说道:“即使是以人类的形态,身体也堪称我们最好的武器。那位术师用人类的态度对待你,你却不该习惯依赖这些东西。”
站在呼吸一口就足以夺走一个人性命的沉重毒雾中,他们不仅能如常地谈话,连视力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范天澜从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和普通人有所不同,这一点并不需要墨拉维亚强调,就算他现在除了外表,和“人类”的共同之处确实越来越少,然而云深说这并不是重要的事。
“所以呢?”墨拉维亚的的语气是冷淡,那范天澜的声音就是冷得掉渣了。
“你知道最快的解决这次战争的方式是什么,只要有我和你就足够了。只要花一点时间,不会比一个夜晚更多,把它们全干掉。”墨拉维亚说,“既然这些猫类对你和你的术师来说都是一个麻烦,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它们身上?”
范天澜看着墨拉维亚,后者平静地回视,这个曾自称为他的父亲,外表却只是比他稍大,和云深处于同一个年龄段的非人存在有一双非常特殊的金色眼瞳,那种瞳色在这个世界的自然中是不应有的,异质的华丽和他的外表相称,注视久了几乎令人心悸,即使预备队的年轻人接受了这位奇特的教官 ,却很少有人敢跟他对视,能直面他而不移开视线的,只有云深和范天澜,连塔克拉都本能地不愿意。
在如此色淡的眼眸中,瞳孔却仍然是黑的。眼睛是灵魂的窗口这句话在墨拉维亚身上是成立的,云深没有说过他见到了什么,范天澜知道这双眼睛的背后并不是一个“人”的意志,黑色的瞳孔的深处彷如深渊,而在这漆黑的无尽深渊之下,是超出常理的古老,暴戾而贪婪的恐怖。那是范天澜曾经接触过,被之威胁过的东西,虽然在短暂的失控之后,那种东西再度被看不见的监牢封闭了起来,但蛰伏并不意味着危险减少了多少。
拥有人的外表和情绪,也同时存在着异类的冷酷和暴戾,后者才更接近他的本质,而这个世界的种族太过弱小,困囿他的固然存在,能约束他的事物却又太少。
范天澜看见他,就像看见未来的自己。
“这不是你的战争。”他说。
“你没有理由被束缚在这种软弱的规则下。”墨拉维亚说。
“我愿意。”范天澜说,“何况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墨拉维亚不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