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令人不舍的旅伴也终于要分别——也许只有一人对这批旅伴感到不舍。
目送着那几名年轻人从容自在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一名商人才低声咕哝道:“愿神保佑,让他们死在这座城市里吧。”
科尔森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如果不劳动杀手行会,这很困难。如果你劳动了杀手行会……”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但另一名商人用动作表达了他的未竟之意——他横掌在喉前,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那名商人憎恨地看着他。
这种憎恨对科尔森来说无关紧要,他将目光投向码头上众多房屋的尖顶之上,在目光的尽头,有一片阴影般的城堡盘踞山丘,笼罩在城市上,那是他的家。
狭长的船头划破水面,融入河道上诸多穿行小舟忙碌的行列,沿着曲折的水道向前行去,小舟上载着如他们这般风尘仆仆的商人与旅者,这些怀着各种目的的人们汇于这座闻名于北方诸国的富裕城市,自更北方的冰雪荒野,从极寒之地深处的地狱火心附近发源的热河是一个天赐的奇迹,大公阁下掌握了这个终年不冻的温暖港口,在他的武力保证下,武器、香料和人口的贸易支持着市场长盛不衰,不过,在著名的联盟商会会长因为战争陷落异国之后,城内的治安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
这座城市在裂隙时代就已经十分繁盛,穿城而过的几条重要水道的设计精妙至极,即使城市已经经过一次毁灭和数次扩张,仍然没有任何一条道路能替代在石头堤岸内深深的水流,流水不仅减少了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建设维护道路的支出,也给城市本身带来了清洁和安全。在这几条水道上,十数条如弯月般的拱桥连接两岸,同样是那个时代留下的纪念,历经漫长岁月依旧不改坚固,虽然已经无人再提它们与遗族之人的关系。在临近城主办公厅的一条宽桥上,一名斜倚桥头的骑士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身下络绎而过的船只,有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船如普通的肥羊一样从远方行来,船上的旅者带着长途旅行必然的憔悴,衣着也十分简朴,在见到船头一个身着长袍,神色相当不愉快的男人时,这名骑士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从桥上飞奔而下,毫不客气地撞翻两个不长眼的行人,动静之大理所当然地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站在船头的那个男人用一双异瞳看向他,然后歪了歪头,又低头看了身后一眼。另一个男人从船舷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在小船靠岸时一步踏上了石头的河沿。
“我回来了。”他说。
更多的骑士和卫兵聚集到了这里,然后簇拥着向城主办公厅而去。不久之后,一只信鸟飞出府邸,远远地朝远方的城堡而去。
数日之后,一道隆重仪仗停在了城主府邸之前,换回日丹特色的华丽衣饰的科尔森勋爵和他的法师好友在众人的小心翼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在踏上人阶之前,科尔森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向与大道并行的河道的另一边。他如今的视力能够捕捉到那个人群之中的单薄的褐发身影。
在这样的距离上,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瞬,然后那名青年向科尔森点了点头。
“我会想念他们的。”科尔森在车上说。
“我以为以你过去的做法,”异瞳法师说,“你会让一个小破旅馆偶然失个火,一个粗心大意的马贩子没有把栏门关好,或者一伙流窜的盗匪混进了城市之类。”
“亲爱的朋友,我已经脱胎换骨了。”科尔森说。
异瞳法师没有理会他的双关之意,“他们始终是个威胁,你明白,不仅仅是对我们性命的威胁。”
“我们和‘他’——或者说‘他们’,如今隔着非常遥远的距离,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一位或者几位天赋者将他们的力量投掷到微不足道的角色身上呢?”科尔森说,“就是有人极大地妨碍了他或者他们的目的,伤害了对他们来说有充分价值的东西,比如说优秀的,难以被取代的下属。”
“……你可以把他们赶走。”异瞳法师说。
“他们大概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科尔森说,“实际上,我倒是希望能够稍微挽留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进入我的商会,比如说帮我对个账之类,未来几个月里我就不必淹没在那些烦人的数字里了。”
“你疯了吗?!”异瞳法师忍不住叫了起来,随即注意到环境,压低了声音,他怒道,“你难道真的中了那名远东术师的*术?”
科尔森的身体随着马车行进的节奏微微摇晃着,他坐在坚硬冰凉的座椅上,静静注视着他的挚友,从马车窗外进来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轻笑着说:“我又不是在分享财富,实际上,如果他们愿意为我工作,很难说是谁更占便宜。”
“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远行千里,只是来‘增长见识’?”
“我们已经经历了足够多不可思议的事,就暂时相信这个理由又如何呢?”科尔森说,“在我们自己要求延长停留的那一个月时间里,我们万分荣幸地接触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意识到有另一种思考的方式,和从这个世界获得力量的方法。构成那座神奇城市的基石的理论,在成为俘虏之前,我如果听闻,只会把把它们当做异端奇想,不会想要去尝试验证它们。在一无所知之时产生的恐惧,在意识到它们本质上都是自然本身的普遍规律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对我来说,